江山多败絮
“明明就能自己走,还要人扶,无耻败类……”沈翎嘀嘀咕咕,也无所谓越行锋听见,一步一跺地回屋子搬东西。
回身的一瞬,一道金光从沈翎眼角划过,他不由寻着去看……是一只绝美的金蝶。
世间寻常蝴蝶,没有一种能与眼前的金蝶相提并论。
日光倾城透羽翼,金尘流溢若星河。蝶翼过处,皆如金雪纷落,悬久不散。
沈翎看得痴了,竟探出手去。远远坐着的越行锋一见,立即箭步而来,以求阻止。
怪异的是,这只金蝶居然乖乖停落在沈翎的指尖,金光飞舞,极致炫目。
几乎能够感觉到,金蝶正盯着沈翎,在他指尖轻旋出一道金光,在他眉心轻拂而过。
沈翎瞳色一顿,发觉体内有一股气流涌去指尖,那只金蝶微微俯首,似在吸吮,通体金光较于方才,更加耀目。
远处跑来一个青衣姑娘,身材娇小,估摸着十四五岁,可一丛乌发之间,居然有几缕银丝。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奔跑过来,喘息不止。
她稍稍缓过气,抬眼看向那只金蝶,又转而目视沈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却不用言语表露,只是用手指了指,示意沈翎把金蝶归还。
本着物归原主的原则,沈翎把金蝶递过去,可它怎么也不愿挪去青衣姑娘那边。见那姑娘很是焦急,沈翎顺手甩了两下,可那只金蝶像是粘在他指尖似的。
“我来吧。”如同中年女子的粗糙声线,竟然出自这个小姑娘!
“哦。”沈翎的回应显得迟滞,只管把金蝶递过去。
青衣姑娘从袖中取出一方小盒,揭开之后,是一朵风干的鸢尾花。她扬手把香气散去,金蝶立即飞离沈翎指尖,停在干花之上。
沈翎察觉集聚指尖的那股气流,此刻已消散无踪,再看那姑娘,正对他不断鞠躬致谢。
青衣姑娘带了金蝶离去,沈翎低头望着指尖,惊见上方有一个极细的小孔!
这到底是蝴蝶,还是蚊子?根本就是大马蜂!
越行锋凑到边上,掰过他手指,盯着小孔:“它吸了你的气血。”
沈翎只觉倒霉:“是啊,这年头蝴蝶都成蚊子了。”
“你可知那只金蝶是什么?”话毕,越行锋用力去挤那个小孔,竟然渗出透明液体。
“痛痛痛,你放开!”沈翎疼得把手缩回,“吸一两口血又不会死!”
“是吗?你没瞧见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脸白成什么样?你真以为是跑出来的?呵呵,年纪轻轻,青丝白发。真是不容易。”越行锋看某人有点被吓到,笑而不语。
不过三言两语,沈翎果真怕了:“那个蝴蝶,还是吸血鬼不成?”
越行锋的表情不可置否:“那金蝶,是世间罕有的香引蝶,同时存世的,屈指可数,且唯花家所有。通常只有花家血脉之人,方可亲近。那个侍蝶女,估计是花家的远房亲戚,血统不纯,所以管不住香引蝶,让它跑出来。不过无妨,至少回去了,否则冬青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唉,看她那样子,估计也活不过二十五岁。”
听他说了一大串,沈翎只得出一个结论:“花家血脉……那蝴蝶靠花家血脉为生?”
越行锋赞叹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点就通。”
沈翎发怔:“那它吸我做什么?我又不姓花……”瞥见越行锋似笑非笑,“喂,你可别说我爹是花家人,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
“那你娘呢?”越行锋微皱着眉。
“我娘是南越人,你不是知道么?”沈翎笑笑说着,心底一阵发虚。
“你娘是后来到的南越,还是生在南越,没有人知道。香引蝶不会随意吸食生人气血,只有饿极了才会去吸远房侍蝶女的血,能让它主动吸食的人,我见过一个花冬青,还有一个,便是你。”越行锋神色肃然,敛了笑意。
沈翎被他看得心头发凉:“难道还要我回去问我爹么?关于我娘的事,他避讳得很。”
越行锋又道:“沈恪所避讳的,难道真是因为你娘的出身?据我所知,当年有不少大崇兵将娶了南越女子,现在各个位居要职,也没见得有多避讳,只有你爹是一个特例。你不妨想一想,他避讳的,也许是另一个身份。”
沈翎听得发懵,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良久,勉强笑开:“另一个身份?开玩笑。花家再怎么低调,好歹也是名门,嫁给我爹那是门当户对,何必多年遮遮掩掩?”
倏忽清风拂面,几粒沙子迷了眼,沈翎忙抬手揉搓,无意瞥见附近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人,神色阴郁。看她迈出一步,沈翎忙躲去越行锋身后。
越行锋朝那人一挥手,安抚沈翎:“你怕什么,冬青已对我死心,又不会吃了你。”
第102章 花家血脉
又至夜暮,越行锋仗着病人身份,一再对沈翎指手画脚,强迫他伺候吃饭喝茶吃点心不说,忽然又想着洗脸,顺手就丢了个铜盆给他。
好在竹楼边上就是水潭,沈翎懒得去井里拎水,直接走到水边,舀了满满一盆水。后来又气不过,干脆当场脱了鞋袜,光脚在盆里一顿乱踩:“让你洗脸!让你洗脸!看你用洗脚水洗脸,哼!”
心满意足地穿鞋回去,若无其事地端盆上楼。哪知眼前金光一闪,沈翎脚底一滑,“扑通”几声滚下木阶。如此也就罢了,偏偏那盆水被掀上了天,洗脚水倾倒就泼一脸。
沈翎艰难起身,勐地吐掉几口水,往竹楼上瞧了一眼:“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出来扶!”
没时间多作抱怨,方才那罪魁祸首已飘在眼前,是一只香引蝶。
不对!一只、两只、三只……整整十只!
想起白日越行锋所言的吸食气血,又想起那青衣姑娘的斑斑白发,沈翎吓得嵴背发凉,看着香引蝶扑上来,直想拿铜盆把它们统统敲死。只可惜……它们值钱啊,敲死了它们,花冬青准得把他敲死。
沈翎哭丧着脸:“各位,能不吸我的血么?我又不姓花。”
说也奇怪,沈翎一开口,那些香引蝶居然全都听话地退开,绕飞在他身侧。
“你果然是。”清幽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阴冷。
“你来干什么?”沈翎回头瞧见花冬青,看她依然穿着白日里那身衣衫。
“我问你,花南荛是你什么人?”花冬青拂手一个兰花指,香引蝶齐齐飞去她手边。
沈翎吓得够呛,见香引蝶飞离,赶紧拍拍泥灰起身,把那名字在脑子里绕一圈:“什么花南荛?我不认识!”话刚出口,沈翎却愣住。
花南荛……确是不曾听过,然“荛儿”,他不会忘。父亲便是这样唤他的母亲。
花冬青察出端倪,微微一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你娘?”
沈翎的脑子嗡地一响:“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别打扰我打水。”俯身拾起盆子,再度朝水潭走去。
花冬青厉声叫住他:“给我站住!”可沈翎装作听不见。一气之下,便疾步上前拿他。
一道人影瞬息而至,将沈翎护在身后,前臂将花冬青的gong势斜噼散去。
沈翎紧紧揪住越行锋的衣衫:“你可算来了,她想放香引蝶咬我,还问花南荛是不是我娘……疯了,完全是疯了!”
越行锋转身搂了他,柔声道:“别怕。再说了,你不想弄清你娘的身份?”
沈翎吃惊道:“你刚才都听见了?别多想,我娘才不会与这个疯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放香引蝶,不是为了咬你,而是为了试你。”花冬青忽然沉静不少。
“不是咬我?早说。”沈翎安心不少,慢慢从越行锋身后探出身子。然“花南荛”三个字却在心头盘绕不去。
“香引蝶认主,如果它们肯从你之令,那就说明,你的确属于花家血脉。”花冬青朝沈翎走近一步,眼里竟然泛出泪光,“原来你真的……真的是我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