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
“我是你表弟?我?”沈翎惊得倒退一步,揪住越行锋,掩去口型,附耳道,“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越行锋问:“你可有证据?”
花冬青弯起手指,抬起一只香引蝶:“有香引蝶,还不够么?”
越行锋又问:“不够。”
花冬青叹息片刻,定了定神:“好,我说。花南荛是我的小姑妈,当年不愿习武,瞒着我爹熘出画岭,辗转去了南越,隐于南越王宫。我与小姑妈很投缘,故而其间有不少书信来往,当然,我爹不知道。后南越国亡,以为她会回家,哪知小姑妈只来了封信保平安,说嫁给一个姓沈的,要我们放心。之后,音信全无……呵呵,没想到,那个姓沈的,居然是今日的昭国公,沈恪。”
听到此处,沈翎喃喃道:“荛儿,我爹是这样唤我娘的。”
“你爹?他有什么资格?你娘当年死得离奇,莫要以为我一无所知!想不到沈恪的妾室,竟然是我花家的人!既然你已离京,那我也无所顾忌。”花冬青眼角微挑,像是盘算什么。
“无所……顾忌?”沈翎神魂一震,“你别想乱来!”
“我就是要踏平昭国公府!”
踏平昭国公府?太可笑了,就凭她?沈翎往深了想,以花家的百年毒术,未必不能胜过沈家的家将,外加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若府里未有警觉,只怕会……
花冬青笑目骤起,却避至一侧,语调仍是狠绝:“怎么,你好像很不高兴。若不是沈恪,你娘会郁郁而终吗?沈翎,孝顺不是这样用的。”
沈翎看着她:“无论如何,他是我父亲,我娘是真心爱他,否则也不会甘心情愿守在出莲阁!至于踏平昭国公府,有我一天,你想都别想!”
花冬青朝越行锋微微勾唇,转身轻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从斩钉截铁不容辩驳,转瞬又是能讲条件?沈翎对她顿生戒心,不知她有何目的。
看他眼底的怒意腾出零星光色,花冬青叹道:“这个眼神,倒是与爷爷有几分相似,看来,你很适合当花家的家主。”
“哈?家主?”沈翎听越行锋吹了一口哨,往他腿上一踹,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让你回到花家,成为家主,就是这个意思。”花冬青言语轻佻,似乎不太认真,“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踏平昭国公府。”
“这都是你计划好的。”沈翎总算察觉出蹊跷,心说凭借花家的能力,若是花冬青有意踏平昭国公府,根本无意向他报备,直接派人去灭了便是……是自己大意了。
“对,是我计划的。你没反对,就当你答应了。”花冬青不打算给沈翎反悔的机会,“刚才虽是随便说说,但我花冬青也是说到做到之人,你可要想清楚。”
沈翎轻笑道:“比起复仇,你更想让我成为花家家主?”
花冬青正声道:“比起复仇,花家兴盛自然更为重要!”
沈翎愣住了,暗暗佩服。想不到像她这么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气度。
此时,越行锋开口:“要他一个男人当家主,从某些方面是无可厚非,但是,你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翎,能当家主么?不怕败了?”
花冬青似乎很有自信,往越行锋肩上一拍:“他可以。当年花家子嗣之中,当属我小姑妈花南荛天资最高,故此,爷爷早早定下家主人选,对小姑妈寄予厚望,哪知她却不愿习武,还逃了出去,让我爹背了黑锅。作为你娘的儿子,外加沈恪那头底子也不错,我相信你的根骨绝不会差。”
沈翎笑得有些勉强:“是吗?会不会太看得起我?”
花冬青摆动手指:“香引蝶头次见你,便愿为你驱使,这一点,当初的我根本做不到。正因为如此,我认定你继承了你娘的天资。别担心,我可以教你。”
眼下的对话貌似越来越不对劲,分明无须被威胁,却实实在在被威胁,分明不必去想家主的事,却莫名其妙上了心……沈翎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越行锋忽而大悟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你明明掌管花家,却不让人称你为”家主”,这么大年纪,还什么大小姐,原来,你在等人。”
“你说谁年纪大!”花冬青突然又恢复凶悍样。
“我,是我年纪大,行了?”越行锋平了她的气,转去劝说沈翎,“你当个家主也挺好,反正一堆破事全由你表姐包办,你就偶尔学点防身武功,成天无所事事就行。”
沈翎感觉花冬青浑身上下冒出杀气,赶紧躲去越行锋身边:“你不是开玩笑吧?”
越行锋摇头道:“我很认真。如今外头凶险万分,盯着你我的人不下五路,眼下的确只有画岭安全,暂时留下,不失为自保之计。花家的武功并不难,你哪怕偷懒,只学点基本毒术,也能保护自己、保护我。”
沈翎送他一个白眼:“你还用得着保护?”
越行锋正露出忧伤的眼神,忽然有人快步走近。
一名青衣武侍跪在花冬青身前:“回禀大小姐,奚公子已获救,现时正送回许州。”
花冬青点了点头,扬手向着沈翎:“从今往后,称沈公子为少主。去告诉所有人。”
沈翎紧张道:“表姐,不用这么急吧?”
花冬青眨了眨眼:“哟,叫上表姐了?真好,乖。”
第103章 继承压力
日子过得不消停,简直是消停会死。
沈翎对当前的情势绝望到极点,莫名其妙摊上一个花家少主的名头,又莫名其妙答应习武的事。最为心塞的是,这一回,越行锋居然没站在他这边。
本以为越行锋会二话不说带他逃出画岭,哪知这货压根没有走人的意思,只把沈翎摁在榻上折腾一番,然后搂着睡了,还睡得死死的。
沈翎被他倒腾得身体发虚,四肢无力,却全无睡意。趁越行锋深眠之际,他便轻手轻脚下了睡榻,收好前几日从林喻身上诓来的银票,熘出竹楼。
他想逃,逃得远远的。纵使花冬青威胁外头障碍重重,也得闯一闯,至于雨时香那些,他倒是不担心。他好歹是花家独苗,又不像越行锋那般健壮,命只有一条,就不信花冬青敢拿这事作赌注。
想到当年沈翌因习武而伤痕累累,沈翎的步子更快了。
夜里乌漆墨黑,竟也认得清路。沈翎不禁为自己感到骄傲,然这种骄傲只维持了一刻。
脚背似乎绊到什么柱状物,沈翎一个踉跄,急忙伸手一撑,恰好扶上一人手臂。
熟悉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看来,我还做得不够狠,你还有力气走路。”
沈翎暗道不好,话说他不是正睡着么?将他的手拍开:“你来拦我也没用,我肯定是要走的,反正表姐……那个花冬青也不敢要我的命!谁要当花家少主啊?我就想平平静静过日子,不行吗!”
越行锋叹息道:“你是少主,我也是少主,这样不好吗?”
沈翎不明白他的意思:“无所谓好不好,我就是不想当。你虽是少主,但你哪天正正经经当少主了,还不是让一群人没日没夜的寻你?既然你都这般,我为什么不可以熘!”
“伶牙俐齿的,唉。”越行锋踏前一步,直接把他拦腰扛起。
“混蛋!放我下来!”两只拳头死命在背上敲着,对于某人,根本不痛不痒。
“这样吼有意思么?我又不会放你。”任凭肩上的人儿满口乱喷,越行锋抽尾指掏了掏耳朵,充耳不闻地把他扛回去。
开熘计划失败,还把自己给搭上了。沈翎后悔万分,趴在榻上懒得动弹,任由某人的灵活手指在腰背点按。
越行锋裹着薄被,乌发披散,唇角勾着一抹得逞的笑:“现在跑不了了?看你腰硬的。”
不可否认,越行锋的按摩指法的确很好,比起京城里的武馆大夫,不知强了多少倍。但是,由他动手,身体完全没法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