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太子殿下 上
第二日一早, 贺惜朝进宫。
萧弘一见到就问:“怎么样,想到方法了吗?”
贺惜朝将弹劾魏国公的奏章告诉他。
“这些人有病吧,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还考了进士,就为了抓咱们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萧弘觉得他要是皇帝,头一个先把这群没用的官给贬了,简直浪费国库银子。
“他既然坚持,那就顺着他,不过只是代罚也太没意思,不如什么都代劳了吧。”贺惜朝对萧弘淡声道,“再挖个坑,将他埋了就是。”
拜严翰林所赐,萧弘那瞌睡虫已经吓跑了一半,如今的姿态是坐在椅子上,微微垂着头,半睡半醒。
当他的头轻轻一点一点的时候,“大皇子,请继续念下一段。”
那声音死板刻薄,瞬间让萧弘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到那张令纹深刻的脸,于是回头道:“惜朝,你代我念。”
“是。”贺惜朝端起课本,一字一句清清爽爽地诵读下来,停顿断句完全正确,两百个字不到,一会儿就念完了。
严翰林的脸跟个冰霜结住似得,看着萧弘问:“大皇子这是何意?”
萧弘支着脑袋,漫不经心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懒得念,有伴读在,他代劳就是,都一样。”
“老臣是让您念。”严翰林不悦道。
“可我想让伴读代念。既然罚能代罚,念为什么不能代念?”萧弘反问着,接着他一转身问:“你们说是不是?”
此言一出,上书房萎靡的众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眼里纷纷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底下纷纷应和道:“是啊!”
萧弘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他们开小差做小动作怎么了?有伴读在,找伴读去呀,何必为难他们呢?反正是回答不出问题来,也是伴读受罚。
大哥/大堂哥赶紧上,弄他丫的死老头!这是所有上书房的孩子共同的心声。
严翰林相比萧弘,可见更让人讨厌。
严翰林眉头紧皱,挤出深深的川字,“殿下这是在跟老臣胡搅蛮缠?”
“讲道理便是胡搅蛮缠,要说这本事您可比我强多了。这不是您说的吗,臣得为君分忧,都弹劾到我外祖那儿去了。好像惜朝不为我分点忧,你们连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一样。既然如此,我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理,您放心,今后我犯错一定让惜朝代我领了。可既然分忧,那就多分一些,问题这种小事找他去,他要是回答不出,您尽管罚,手心不够,打板子都行,如何?”
严翰林深吸一口气,忍下怒气道:“这样您更可以堂而皇之三心二意,如何能读好书?”
“谁说我没好好读书了?”萧弘不悦道,“我就是看不惯您的作风而已,尽抓着我们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打罚,却忽视了课堂本身,您上课枯燥无味先不说,这进度也比之前的徐师傅慢了很多。”
严翰林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大概所有的师傅被学生指着上课差劲,都会有这种羞辱感。
他忍不住讥嘲道:“大皇子嫌慢嫌无味,看样子都已经自学成才,无需老臣教授?”
严翰林这么一说,萧弘便顿了顿,他看了贺惜朝一眼,然后脖子一扬,嘴硬着:“没错,我都会。”
“好。”严翰林立刻喊了一声,“既然如此,大皇子敢不敢去皇上面前让老臣验收读书成果?”
这下萧弘沉默了。
大家都没想到会转变成这个动向,去皇上那儿,就凭萧弘那半吊子,岂不是就去讨打的。
“大哥……你冷静一点……”萧奕摒弃了恩怨,劝道。
萧弘一时半会没有答应,就听到严翰林冷笑,“皇上面前,这伴读代背怕是不成了吧?大皇子就别勉强了。”
谁都知道萧弘刺头,这几天严翰林是真的看萧弘不顺眼,逮着机会要将这个桀骜不驯的孩子给收拾服帖了。
激将法一出,所有的人心里暗道一声,坏了。
果然就听到萧弘头脑一热说:“去就去,还怕你了?”
“大堂哥,你疯了?”平郡王世子怪叫一声。
你背得出才怪,你可是皇上罚抄二十遍,都没背出论语的人呐!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广亲王世子提醒道:“大堂哥,你要是背不出,这老头可就更猖狂了,你可得想清楚。”
萧弘没有说话,似乎在犹豫,而严翰林却当场将此事砸实了:“那就这么说定,待放课,便去求见皇上。”
突然贺惜朝喊了一声:“等等。”
严翰林看他,“怎么,是要劝大皇子吗?”
贺惜朝笑了笑,“自然不是,只是严师傅,既然去皇上面前论个输赢,总有赌注吧?若是大皇子通过您的考教了呢?”
“老臣哪还有脸面给大皇子授课,自当辞官而去。”
“好,就这样!”萧弘一锤定音。
严翰林摸着胡子,反问着:“那若是大皇子通不过呢?”
“今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废话。”萧弘说。
“善。”严翰林一抚掌,看向边上的贺惜朝,振振道,“国有礼法,家有规章,任何乱纪朝纲之人都该受到严惩,大皇子别舍不得就好。”
萧弘瞬间怒目而视,众人当他又会放下什么狠话,却听到他回头就对贺惜朝说:“惜朝,把书给我,我马上再背一遍。”
“……”几个孩子听此顿时手掌盖住眼睛,心说:完了。
放课时辰一到,所有的人连午饭都不去吃,一同涌向清正殿。
伴读们却被留在了外面,吴襄看着贺惜朝,忍不住担忧道:“大皇子能行吗?”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日子将来好不好过,是以分外紧张。
贺惜朝抬头看了看天手:“这两天殿下连睡觉都省了,就是在背书。估摸着能行的吧。”
别估摸着呀,一定要肯定。
要是那老头赢了,他们挨打的时候必然更多,简直一片黑暗。
大概从来没有如此时此刻这么希望萧弘争气点,贺惜朝瞧着他们双手相合念念祈祷,忍不住一哂。
天乾帝看着跪在下面的萧弘跟严翰林,又瞧了一眼边上站立的几个孩子,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只听到严翰林俯身痛哭道:“老臣无能,实在无法管教大皇子,让他嫌弃老臣讲课乏味,进度缓慢。老臣发现大皇子打盹,请他回答问题,却不想被大皇子数落了一通,臣实在无法胜任这一职,请皇上另寻他人吧!”
天乾帝简直头疼,对着萧弘斥道:“弘儿,你又想干什么?”
“儿子什么也没干,就跟严师傅打了个赌。”萧弘脸上也是诸多不满,对着旁边的严翰林说:“有的没的说那么多干什么,严师傅,您若是要跟父皇告状,那您继续,我就回去吃饭了,也别浪费咱们的时间,下午可还有骑射课呢!”
大概没想到萧弘会这么说,不仅严翰林就连其他的孩子也当场愣了愣。
这可是皇上跟前呐!
“什么赌?”天乾帝倒是没恼,他已经习惯了,只是有些莫名,好好的上课怎么扯到赌注上去了?他瞟了周围一眼,指着萧奕道,“奕儿,你说。”
萧奕咧了咧嘴,只能硬着头皮将刚才所发生之事讲了一遍,“大概就是这样了,父皇。”他行了一个礼,赶紧溜回到人群中去,他可没有萧弘这胆子,见到皇帝爹还是很怂的。
“所以,就这点小事?”天乾帝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这不是小事,父皇,师傅是来教授学业的,可惜如今这位严师傅就盯着咱们犯不犯错,稍微不如意,就罚,这不是严格,这叫苛责。因为频频叫人回答问题,至今为止才学《春秋》第四篇,简直本末倒置,不知所谓,这样的师傅,儿子觉得很不称职。”
“老臣冤枉!”严翰林大呼一声,“老臣兢兢业业,一心求几位皇子殿下学好,却不想让大皇子如此憎恶,实在寒心呀。如大皇子这般,大概只有一位万事不管,随他课上熟睡的师傅才能令他满意。”
天乾帝听到这里,再看几个孩子,跟谁一条心一目了然,严翰林能让不对付的这帮孩子凝成一股绳,也是厉害。
他微微一叹,端起手边茶杯,呷了一口道:“不是打了赌,下了赌注吗?该怎么样,就按照你们赌注来,现在开始吧,严卿打算怎么考教?”
严翰林说:“皇上,大皇子说他都学会了。学会不仅意味着背诵,还要知其意,皇上看,如何?”
“意思?可都没怎么教过呀。”广亲王世子跟平郡王世子说着。
“别找一篇生僻的背吧。”平郡王世子也担忧着。
天乾帝的目光往他们身上淡淡一瞥,顿时俩孩子消了音。他说:“既然只上了《春秋》前四篇,字儿不多,弘儿,你就在这里从头到尾背一遍。”
天乾帝话音刚落,边上的孩子瞬间惊呆了,眼前一暗,顿时毫无希望,然而却听到萧弘说:“这算考教吗?严师傅认不认?”
“怕是大皇子背不出来吧。”
天乾帝听到这里,看了严翰林一眼,微微摇摇头,“背吧,朕做主。”
萧弘于是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听好了。”
……
严翰林呆呆站在原地,萧弘背完最后一句,对他说:“请严师傅点评。”
严翰林涨红了脸,他吃惊又羞愤地问道:“大皇子既然会背,为何提问从来都支吾回答不出?”
萧弘冷嗤一声,“您提问从来都是冷不防地来一下,我都不知道你问了什么,怎么回答?只能任你罚,可罚完你都不再重复一遍问题,就是为了罚而罚。您这么做,不就是带着机会逼着惜朝不忍心主动来替我挨罚吗?说实话,您的行为比当初的徐师傅更令我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