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替身为后
歘的一声,书册被扔到了地上,贺珏抬手,这几天日日戴在手上的佛珠显露了出来。
他递到靳久夜的眼前,“夜哥儿,你猜这是什么?”
靳久夜很快认出,“许是菩提子。”
贺珏冷哼一声,“你眼神挺好,为什么心是被蒙住的?这十二颗佛珠,每一颗上都刻满了清心经,朕每日都摸着,连上朝都不例外。若稍有火气,便静心默念一遍清心经。”
靳久夜问:“主子为何如此?”
“自那日朕酒醉犯浑,对你做了出格之举,朕便命人从库房里找出来戴上了。”说到这里,贺珏特别看了一眼靳久夜,靳久夜则看着那串佛珠,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朕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朕每日除了处理朝政,便时刻在问自己的心。朕不敢来见你,因为朕……”贺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难堪地收回手,捂住自己的眼,怅然转身。
“朕是一个混蛋,竟然对自己的生死兄弟有了别的心思……”贺珏深深叹气,沉默半晌,平复了一些情绪,然后捡起地上的书册,扔到一旁的桌上,“敬事房的人,以后你不必见了,这书,你也不必看。”
他背对着靳久夜,话已至此,他更不敢去看男人的神色,不敢去想男人会如何看待他。
或许在这一刻,靳久夜便会觉得自己恶心,龌蹉,卑鄙无耻吧。
“朕走了。”贺珏大步往屋外走,走得又快又急,灯火在他经过时摇曳了一下,仿佛快要熄灭了一般。
也就是在这时,长久沉默的靳久夜突然开口:“主子,别走。”
贺珏当即站住了脚,心在狂跳。
靳久夜走上前来,轻轻扯过贺珏的手臂,将人扯得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相视。
“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男人的目光落在贺珏的手腕上,伸手将那串佛珠摘下,“属下真的不介意,主子不必惩罚自己。”
“可是朕介意!”贺珏拽住了佛珠,不让男人拿走,“靳久夜,你到底明不明白朕对你是什么心思?”
靳久夜不敢用力去反抗贺珏,两人便就一串佛珠拉锯着,最终靳久夜道:“不论主子是什么心思,属下都心甘情愿。”
叭嚓——佛珠手串断了,一颗颗落满了地,滚得到处都是。
贺珏伸手拽起靳久夜的领子,恶狠狠道:“心甘情愿?呵,所以你就一点都不在乎敬事房拿给你看这样的书?一点都不在乎宫里的人叫你靳娘娘?一点也不在乎朕无缘无故毫无交代地亲了你?这就是你的心甘情愿?”
“主子……”靳久夜没有反抗,任由贺珏抓着,“主子你怎么了?”
贺珏没说话,只一双眼睛红得厉害,是怒极了的。
“让属下进后宫担一个妃嫔的名头,是主子的命令。”
刹那间,贺珏意识到了一切的根源,手上的劲儿就松了,他的眼仍然红通通的,教人看得害怕。
他一直都知道,错的是自己,与靳久夜本就没什么关系,是他先起了心思动了情,是他先破坏了这场任务的规则,是他先假戏真做的,是他遵从潜意识亲了靳久夜。
他懊悔的是自己,怪罪的也是自己,从来不是靳久夜,靳久夜只是在执行任务而已。
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把最负面的情绪发泄给对方。
贺珏闭了闭眼,他下意识想要去摸手腕上的佛珠,可佛珠散落了一地,手上只有空空一片。
随后,他听到了靳久夜恭顺的声音,“属下只是在做一个妃嫔该做的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主子请明言。”
“你还要朕明言么?”贺珏苦笑两声,眼神哀伤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朕对你的心思,还不够清楚么?”
靳久夜摇头,“属下不知。”
贺珏怔愣片刻,胸腔里再次涌出一股怒火。
他不喜欢靳久夜茫然无知的态度,不喜欢他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喜欢他的平静与毫无波澜。
自己纠结了那般久,叩问自己的心那般难,可这人,事到如今还敢回答不知!这二字,就像一把利刃戳穿了贺珏的心脏,他又怒又痛。
他想问为什么,他想问那日在永寿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他说他没有把靳久夜当做任何人,他说要给对方一个交代,这背后的含义,靳久夜为何能做到全然视而不见?
可是他却问不出口,也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怒火究竟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靳久夜只是把他当做主子,只是把自己当做影卫,只是在执行任务,执行一个哪怕付出身体与清白也在所不惜的任务。
如果自己不是他的主子,如果他的主子是另外一个人,靳久夜同样会答,心甘情愿。
这才是他的愤怒。
“那朕今日便让你彻底知道!”贺珏突然拽住靳久夜的肩膀,带着人往床那边去,靳久夜抓着贺珏的手,“主子你要做什么?”
贺珏将人摔到床上,松软的垫子让靳久夜的身体弹了一下,随即贺珏压了上来,“朕想睡你!影卫大人,朕现在就想睡你!”
“唔……”话语被堵在嘴里,靳久夜先是挣扎了一下,可很快就顺从了。
“朕戴上那串佛珠便是在无时不刻提醒自己,你在我贺珏眼中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朕不能凭借自己是主子的身份就对你为所欲为!可是今日,是你亲口叫朕别走,是你亲手将那佛珠摘下,是你亲身要朕明言的。”
“满意吗?朕的影卫大人。”贺珏吻毕,盯着靳久夜的眼睛说道,“这次朕没有饮酒,这次齐乐之的大婚已过,你应该听得清楚,朕叫的是你的名字。夜哥儿,其实那天夜里朕一直叫的是你的名字,不是吗?”
“……是。”靳久夜艰难地承认。
“那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贺珏的身体死死压在靳久夜的身上,两人的呼吸彼此缠绕着,靳久夜微微垂着视线,焦点落在贺珏的下巴上,没有与人直视。
“属下……“靳久夜顿了顿,“属下还没有学习。”
贺珏的脑子空白了一下,才明白靳久夜说的学习是学什么,不正是那本秘戏图吗?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没准备。
贺珏忽然笑了,“夜哥儿这几日一直在努力学习,是否就等着朕让你侍寝?”
靳久夜没有说话。
贺珏伸手摸了摸靳久夜的眼,“哥,看着我好吗?”
靳久夜抬眼,视线直视贺珏的眼睛,他仿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很快又垂下眼眸。
一个极短的对视,让贺珏脑海中所有的念头都挥之远去,他只觉得心口一颤,有什么东西发了芽生了根,瞬间茁壮茂盛,再也拔不出来了。
“夜哥儿。”
“嗯。”
“夜哥儿。”
“嗯。”
贺珏唤一声,靳久夜便应一声,连唤了十数次,贺珏终是叹了口气,低头,轻轻吻了一下靳久夜脸上的那颗颜色极淡的泪痣。
动作分外怜惜,目光无比温柔。
“朕幼年曾去过长安巷冷宫,听那边的老宫人讲了一下午的话。他们说,若对一个人起了心思想睡他,那便是喜欢了,若对一个人起了心思想睡他但又有顾忌不敢睡,那便是爱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你的泪痣很漂亮。”
贺珏从靳久夜身上起来,伸手将人也从床上拉起来。一轮圆月挂在窗外的天幕上,整片天空纯净得如同一块墨布,恰如贺珏说的话,月色真的很美。
“那朕就先回去了。”贺珏准备回勤政殿,突然咕噜噜几声肚饿响声传来。
他下意识捂住腹部,尴尬地看向靳久夜,“朕,晚上就喝了一碗汤。”
靳久夜道:“属下也吃得不多。”
“那……”贺珏眼睛亮亮的。
靳久夜无奈地点头,“好,属下去御膳房拿吃食。”
“不,这次朕跟你一起去。”贺珏再也不想让靳久夜一个人去做某件事了。
两人一路潜伏进御膳房,半夜黑灯瞎火,他们偷偷摸摸地搜寻着,贺珏跟在靳久夜身后,问:“带火折子没?”
“带了。”靳久夜犹豫了下还是点燃,很快周围亮起一小团光。
贺珏很喜欢看靳久夜被光笼罩着,好像他是个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于是忍不住提起一些往事,“夜哥儿,你还记得有一次你来御膳房,惹得羽林卫追了你大半个皇宫么?”
靳久夜很快想起,“是,就是那个林持发现的。”
“对,那时候林持还只是个小小的羽林卫,刚进皇宫不久吧。”贺珏从灶锅里端了一盆还带有温热的卤猪蹄,“不过朕后来听说了,便想这个林持当真是个人才,能发现夜哥儿的踪迹必然有几分真本事。”
“所以主子一登基,便提拔他做羽林卫首领?”靳久夜毫不客气地将剩下一盆卤猪蹄也端了起来,贺珏惊讶道,“这约莫是吴大禄自己备下的,一盆也不剩么?”
靳久夜想起吴大禄,一个肚肥腰圆的宫人形象出现在脑海中,“他长得挺胖,该减减肥。”
“好吧,都听夜哥儿的。”贺珏笑道。
两人收获满满地往回走,刚出了御膳房大门,正要翻墙上房,不远处宫道上一行带刀羽林卫狂追而来,“什么人,站住!”
与此同时,屋顶上现出一道人影,贺珏定睛一看,正是林持!
“陛下,影卫大人!”林持看清偷膳贼的面目,惊得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落地连忙稳住身形行礼。
贺珏尴尬地想捂脸,出师不利啊!
林持自然想到了陛下的心思,连忙趁远处那队羽林卫未到之际,将人挥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