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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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03
沐雩此次进京还要带万俟星河去面圣。
樊县以南边有许多部落, 皆为散居, 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 并无领袖,总和起来大致也有三五十万众。万俟星河算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大寨主了,在那边颇有威名, 他领着沐雩等人走遍了这些寨子部落, 恩威并施,先礼后兵,倒不是说让每个部落土人都折服于天朝之下, 起码打开了沟通, 最后推举了万俟星河作为族长一样, 带上他们本地的特产金银去京城拜见皇帝。
进宫前一日,沐雩把万俟星河按在澡堂子里让人给他狠狠搓洗了一番, 大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 如今嘴巴边上一圈还是青白色的。他名字听上去仪表堂堂,真人是个粗黑汉子, 脸上还有一大道疤,实在其貌不扬, 顾雪洲亲手捋袖子给他捯饬了一番,抹了这个涂那个,还做了一身新衣裳, 总算是能够看许多, 香喷喷地送进宫里去了。
裴珩亲自接见了万俟星河, 与他同席喝酒吃饭,还给他封了官职。万俟星河如今没之前那样狂妄自大,他结交沐雩以后,也读了一些书,这次上京,随着沐雩一路过来,见识过了天朝繁华,再到京城,在皇宫走了一圈,回想自己以前,实在是坐井观天。他如今只想叫族人也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只靠抢夺是过不好日子的。
万俟星河一介土人,没有文采,掏心掏肺地同裴珩说了一番话,这些年他是真被沐雩收服了,还把沐雩从头到脚夸了一通。
沐雩此人,一般不与人结交,都是个面子情,但若是与你结交了,那便是能豁出去为兄弟两肋插刀的。
这一套马屁虽然老套,但哪个君王不喜欢,依然很受用。
完了,沐雩当场又得了赏赐。
没过两天,沐雩的调职很快就下来了。
因招安和银矿有功,沐雩连跳三级,一口气被擢升作正三品指挥使。
当年与他同一年科举的同学,考得最好的楼翊林——那年的状元——如今还在翰林院当七品编修,苦苦熬资历,与沐雩交情最好的曲繁文现如今是文举发展最好的,是从五品知州。
实在是世事难料。
他升迁得快,但也不足为奇,都是实打实的真办好了事才被提上来的,旁人也无话可说。
眼下并不急着去赴任,沐雩有一个月的休假。趁着这日子,沐雩好好地走访了亲朋好友,拜见恩师,跟昔日同窗吃饭,陛下还召见他许多回,留他在宫中用饭。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打听沐雩的,自然会捎带问一声他成亲没有,若是没成亲,是否有婚约。沐雩既没成亲,也无婚约在身,但他……也没瞒着自己的断袖之癖。
前几日有人设宴请他去听曲喝酒,宴后要送他美伎。
沐雩呷了几杯酒,脸颊薄红,目光流转之间艳光洌滟,美色容光惹人夺目,那主人安排的也是个绝世美人,却硬生生被比下去了,圈养出来的美人再美也不过是盆中的一株花,而沐雩则是山河日月,自有其开阔明亮。
沐雩坦然道:“我已有爱人,与他约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会要旁人的。”
同窗笑问:“可是好事近了?倒是要叫我们吃杯喜酒,见见嫂子是何方神仙人物,竟能收服了你。”
沐雩笑道:“近不得。他是男子,我们在一起,不能去衙门签婚书。”
他话音还未落下,宴会上瞬时间鸦雀无声,人人噤声。
倒不是断袖多稀奇,因皇上与蒋千岁那点事儿,上行下效,今下南风颇盛,狎养小倌的人家亦是不少。但是,像沐雩这样光明正大说出来的还是头一个,瞧瞧,那态度,一点都不羞愧!
沐雩不遮不掩,旁人自然拿他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近来沐雩重新成为京城红人,他身上那点快被淡忘的八卦再次被谈论起来。延宁侯那家子再次成了笑柄,这么出息的独子,愣是不能认,反倒沐雩随了外祖家的姓,眼睁睁见着他愈发出息了,而且还有断袖之癖。有那等促狭的,还要在背地里嘲笑延宁侯家这是断子绝孙了。
沐雩本人淡定得很,别人问起这事来,他还要回一句:“哦?你们才知道?我原先待的樊县那边的人都知道呢。”
沐雩血脉上的亲爹延宁侯萧慎知道这事以后气得差点眼前一黑。
他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个这样的不孝子!不肯认祖归宗就罢了,忤逆亲夫,谋杀继母,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表明他断袖分桃的癖好!白氏被沐雩杀了,他们还只能把这口气咽下来,对外称白氏是急疫而卒,母亲被气得至今都在卧病在床。
不然让大家都知道白氏当年杀害沐雩的生母?如今王家势大,把事情拖泥带水地扯出来,到时怕不是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沐雩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而延宁侯府和白家都是一大家子族人,只怕惹恼了他,他疯起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都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到他这里倒成了他这个老子怕儿子,每次沐雩回京他都要避避风头,门都不大敢出。这才三年功夫,那小畜生的品阶就比他这个当爹的要高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唉。
平时还可以躲一躲,上朝却是怎么都躲不了的。
萧慎只能拿着竹笏往里面躲,弓腰弯身,将自己藏起来。正在那装死呢,便听见御史出来参人了,参的不是旁人,就是沐雩。
参他作风败坏。
天孙锦
☆、第八章04
沐雩结结实实被参了一通, 就因为他公开自己的断袖之癖。
以前曾有如此一个案例, 某书生被某纨绔强迫,此事被判定为他身体有缺,革去功名, 不得再参加科举。
沐雩与男子相交这事, 可大可不大, 他若是不自己说出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偏偏他说出来, 还不以为耻。现如今因为皇上和蒋督公不清不楚, 已经带歪风气, 京城的秦楼楚馆都添上了清秀小僮,世风败坏,不可不遏。
沐雩冷冷一笑,还要与人吵架,主要分几点:一、律法规定与男子相爱是犯罪了吗?没有;二、这是我的家事,关你什么事?你就管起我的家事了;三、你说我立身不正, 你娶一堆小老婆就很正了吗?我可是对我家夫人忠心不二, 我觉得我人品比你好多了。
那八字胡的老头儿吵红眼睛了, 道:“自古以来, 阴阳调和。男人与男人在一起就是离经叛道。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 你与男人在一起是断子绝孙的勾当, 你对得起你的祖先吗?”
沐雩毫不知羞耻:“我以为人生而在世, 理想抱负比子孙更重要。有那个玩意儿就必须发挥下作用了?生孩子有什么厉害的?能生的人多了去了。我生来没爹养没娘教,我没有后人我自己都不介意,我舅舅也不介意,你帮我急什么?”
“你、你、你还敢大肆宣扬。”
沐雩唏嘘:“我早在樊县那边有此名声了,你今日才知道而已。我对得起朝廷社稷,对得起黎民百姓,我不骗不瞒,对得起的我的心上人,我与男人相爱是戕害了谁吗?我个人之事,何必拿到朝堂上来说,实在小家子气。”
沐雩看上去一张漂亮脸蛋,没想到脸皮那般厚,等闲嘲讽他他都不为所动,差点还打了起来,但他还是武状元,于是一群言官只能狠狠地鄙视他,然后悻悻跑走。
不过就此一事之后,沐雩有龙阳之好的事算是传遍京城了。
早先在国子监曾经有好事之人曾因为他貌若好女羞辱过他,当时还被沐雩揍了,以为沐雩是直的,没想到真是弯的,你本来就是个弯的,那你当初发什么火?
这也就罢了。
昔日国子监的老师见了他还要劝说他几句,不要贪图玩乐,把心思放回正道上。这个学生太叫人头疼了,本来大家寄予厚望觉得沐雩一定能摘得魁首,没想到他偷偷跑去参加武举,虽说也拿了武状元,可这能比吗?明明是清流弟子,却跑去和莽夫同流合污,就算他舅舅现在武行的,也不必如此吧?他外祖父还是三元及第的清流派阁老呢。
如今文武殊途,已经不能算是一路人了。
沐雩哪里会听,他还不服气呢。他认认真真地喜欢安之,凭什么那些人都觉得他只是一时兴起的?
师母还劝他:“你现在觉得快活,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到时你身边的同窗和朋友都有妻有子,你还不明不白地和男人混着,你看了就会觉得心酸了。到时候你故去之后,连个给你捧灵甩盆的后人都没有。”
沐雩说:“不会心酸,我既爱了他,我不后悔。至于我死后的事,到时我死都死了,哪里还管的上那么多。而且为什么我喜欢他就不是正途呢?只是因为生不出孩子就不是正途吗?世上有许多男女夫妻,也生不出孩子啊。”
师母:“真是个倔脑袋,你现在是年纪小才这样说。你那位呢?你不后悔,他会不会后悔呢?”
说到安之,沐雩心里便想,安之是被他连哄带骗才上了他的贼船的,要说多乐意也没乐意,不过是别无选择罢了,对他也从来不会太殷勤。别看安之性子温温柔柔,沐雩觉得他是喜欢女人的,安之对未婚妻可好了。安之还很喜欢小孩
子,若是没有他,估计安之肯定早已结婚生子,还在那江南水乡的小镇子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换作旁人,大抵这事就会有点动摇懊悔了,甚至觉得对不起心上人,但沐雩不同,他表面上装得再好,骨子里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坏胚子,他就喜欢安之,喜欢的不得了,若是得不到,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是不惜自己和安之的性命也要求个厮守的。
不能活着在一起,那就死在一起。
反正安之是他的,这辈子是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得是他的。他当初是设想到会有诸般流言蜚语,并不放在心上。
顾雪洲可不会出门去到处说自己是沐雩的相好。
沐哥儿调职去塞北,他又又又得跟着去咧,提前采买去塞北需要带的什物,皮袄、帽子、大氅、手套、皮靴……一应都得准备,听说那边风烈苦寒,气候干燥,他觉得得做点到那边适合的润面膏和唇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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