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凶策
司马良人眉头紧皱,正在思考,便听到自己儿子在外头哇哇乱叫,忙和英索奔了出去。
边疆被送到了甘乐意的小院子里,甘乐意出来一看,差点栽倒在地:“怎么送个死人过来!”
“没死!”司马凤抓着边疆的脖子,“还有气儿!”
“你要把他捏得没气儿了!”司马良人怒道。
甘乐意和宋悲言连忙把工具拿出来,为边疆止血。边疆已经陷入昏迷,甘乐意连打他几个巴掌都没醒过来。
“不行,我这边没把握。”甘乐意转头道,“叫大夫!阿四!去找大夫!”
“不可!”司马凤飞快道,“边疆是在九头山砖窑那里受的伤,他发现了砖窑的秘密……”
“没有大夫他就死了!叫个可靠的大夫过来!”甘乐意气得大吼。
在一片忙乱中,阿四拔高了声音:“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他转身跑出院子,恰好与一个越墙而过的人撞了个满怀。
“阿四,是我。”
阿四抓住这个不速之客,定睛一瞧,立刻认出是鹰贝舍的一个探子。
“怎么了?”他心生不安,想到现在鹰贝舍监视着的地方就是金烟池、鲁王府和自己家,连忙问道,“是鲁王府出了事还是金烟池?”
“司马少爷在吗?”探子问他,“我们当家有要紧事要告诉他。”
阿四连忙把探子带到甘乐意的院子里。甘乐意和宋悲言在房中忙活,司马凤、司马良人和英索都在院子里站着。那探子语速飞快,把迟夜白交代的事情一口气全都说了,末了还不忘添上关于霜华的那一句。
走到院门口的阿四顿时回头,窜到他面前:“霜华?!”
“霜华姑娘现在正在鲁王府内,当家认为她有危险。”探子又说了一遍。
司马凤和司马良人飞快对视一眼,司马良人点点头:“你去。”
“好。”司马凤转身奔出院子。
英索听到现在只有迟夜白一个人在鲁王府,自然也呆不住了,紧跟着司马凤离开。
阿四在原地踌躇片刻,跑到屋门口把宋悲言叫了出来:“小宋,我现在要跟少爷去鲁王府,你去叫大夫。”
他匆匆跟宋悲言说了那可靠大夫的地址,也跑了出去。司马良人没有留在院中,他走回书房,唤出了自己的心腹侍卫。
“你们立刻带一队精锐连夜用令牌出城,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叮咛道,“用最快速度赶到曲将军府上,不管府内人说什么,也不用管曲永昌什么态度,一定要把夫人和双桐小姐保护起来。先保护在曲府内,不要回来……不管怎样,若我这边没有传讯,一定不要回来。可以通过鹰贝舍的那边的探子跟迟星剑大侠联系,暗号你们都知道。”
那几个侍卫领命去了。
司马良人回房换了衣服,出门牵马。
管家知道家中发生了许多事情,虽不明就里,但仍旧担心。“老爷,这是去哪儿?”
“去官府。”司马良人上了马,看着前方说,“去见咱们蓬阳的官老爷。”
“又有案子么?”管家说,“少爷方才走得那么急,是去救人?”
“嗯,他去救别人。”司马两人笑道,“我是去救我们自家人。”
文玄舟把手里的簪子在指间轻轻转了一圈,一步步走下地牢的阶梯。
几乎所有王府都有这样的一个地牢。不听话的仆人、不听话的妻妾、不听话的任何人,都可能进入这个地牢。鲁王府的地牢很少有人使用,但每一个进入这里的囚犯,全都没有机会走出去。
门口守着的人鲁王妃的侍从,所以霜华得罪的是鲁王妃。
但今日鲁王没有请过霜华,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当是鲁王妃直接请过来的。
文玄舟想起了今日他和鲁王在书房谈论事情时,端着茶水走进来的鲁王妃。
鲁王妃和鲁王是自小相识,竹马青梅,情深意笃——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情深意笃的。虽然文玄舟觉得鲁王对王妃的敬意、惧意也许远远多于情意,虽然文玄舟不知道这些敬意和惧意从何而来,但应该与王室背地里的种种利益有关。
他对那个女人背后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自然也不会去探究。
今日在房中他与鲁王说起霜华脑袋里的针时,鲁王很生气,而鲁王妃正好从廊下经过。
文玄舟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但他很懂得嫉妒、怨怼这些负面的感情。鲁王妃无头无尾地听到了那些话,极可能认为鲁王对霜华怀着不一样的情愫,因而才反对文玄舟去接近霜华。
霜华深得鲁王喜爱,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鲁王不纳妾,这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霜华是一个烟花女子,即便没有身份地位,与男人贪欢一晌也是极为平常的。
走到地牢底部的时候,文玄舟已经大概猜出霜华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地牢不大,只有四个牢房,如今只有最后一个牢房中有亮光与人声。文玄舟没听到女人的声音,直到他走近了才知道为什么。
霜华被缚着四肢扔在地上,嘴里也塞满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牢房中站着几个男子,有两个已经把上衣脱了。看到文玄舟走进来,众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尽量恭敬地说了句“文先生”。
“没事。”文玄舟摆摆手,“我不打扰你们玩儿。”
霜华看到这样一个儒雅的文士走进来,双目中流露恳求之色,但文玄舟的话没留给她一点儿希望。
“在你们玩儿之前,我想先问这位姑娘几件事。”文玄舟在霜华身边蹲下。
几位汉子乖乖退出了牢房,只留文玄舟和霜华在内。
文玄舟取出霜华口中塞着的布片,霜华立刻出声求他:“先生……先生,帮帮我!我不是王府的人,我是被王妃骗过来的。”
“她怎么骗的你?”
“她说,她说王爷请我过来弹琴,但我连王爷的面都没见到,王妃就让人把我带到这里来了。”霜华连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妃用花瓶砸了我,可我真的没有对她动手,我没有……”
文玄舟静静听她说话。他以往都是远远听霜华弹琴,上次才与她有过短暂交流。但此时他发现,这姑娘不是一般人。
她额角和头发被鲜血糊满了,想来是王妃砸的花瓶弄伤的。而方才牢房中围着的人,显然是想对她施暴。但她竟然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懂得求救,说话的时候更是条理清晰,毫不混乱。
文玄舟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比如霜华和司马凤关系极好,比如霜华可以在王府的大半个院子里自由出入,比如在王妃生日宴上,她和司马良人的争执。
他心头忽地涌起一种难以说明的不安,似被浓雾笼罩着,影影绰绰,只瞧见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文玄舟点点头,俯身把霜华扶着坐起来。
“霜华姑娘,你还记得我吗?”他问。
霜华愣了片刻,摇摇头:“我没见过你。你是王府里的……管家吗?”
文玄舟又点点头:“没见到我,那就对了。”
他手势温柔地抚弄着霜华的头发,手掌在她脑后游移。在这破败、肮脏、污臭的牢房中,文玄舟突如其来的温柔令霜华露出了极其明显的警惕之色。
然而下一瞬,她便被脑后传来的剧痛击倒,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叫声太过突然,太过难听,把牢房外等候的男人们吓了一跳。
“文先生!”
“没事,我在问事情。”文玄舟说。
疼痛瞬间就过去了。他方才只是用内力催动了霜华脑袋里的那根针,让那根针扯着血肉筋脉,转了一转而已。
霜华脸上涕泪横流,浑身颤抖,看着文玄舟再也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行么?”文玄舟柔声道,“真疼啊,可怜。”
他的手还放在霜华脑后,拖着她发软的脖子。霜华一动不敢动,方才那剧烈的疼痛虽然已经消失了,但痛觉却仿佛深嵌在血肉里,让她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颤。
“你是司马凤的什么人?”
霜华不出声,眼泪一直流,惨白的嘴唇直哆嗦。
文玄舟皱皱眉头,微笑道:“哎,你不乖啊。”
他手指轻动,另一只手掐着霜华的脖子。
剧痛再次袭来,像刚才一样,又好像比刚才更凶猛。霜华在他手里抖得厉害,却发不出声音,她完全被文玄舟钳制着。这一瞬间的疼痛却仿佛极为漫长,等文玄舟缓慢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霜华一直抽搐着,从嘴里发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他是……他……我的……客人……”
“只是客人?”文玄舟低声说,“没有私定终身?他没有给你什么承诺?司马凤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和迟夜白相好呢,还去缠着你,你不生气?你还比不过一个男人。”
霜华眼泪直往下淌,她其实耳朵嗡嗡响,文玄舟说的什么根本没听清楚,只知道他问的是司马凤的事情。她不可能说,便拼命摇头。
文玄舟于是换了个问法:“他去找你,你们都聊什么?”
“聊……聊琴,他、他喜欢我……我的曲子……”霜华哭出声来,“我什么都不知道……老爷……求求你……我不知道啊……”
文玄舟也觉得有些心疼了。这姑娘长得那么好看,比年轻时的鲁王妃还要好看许多,鲁王确实是喜欢她的。不知道若将人折磨死了,鲁王会不会难过?文玄舟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再次催动内力,让那根细针继续往深处钻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