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是给了杰森一个假期，但来自养父的冷淡，日益使他陷入不知所措里，而小丑敏锐地抓住了小知更鸟的弱点。
　　哥谭的犯罪皇帝是玩弄人心的大师，他精准地把握住杰森的心理，放出他亲生母亲的消息，再借此机会杀了他。
　　男人已经睡着了，他锢着自己的臂弯逐渐放松，手渐渐滑落，布鲁斯缓慢而又细微地移动了一下，猫的体温比人高很多，他这一动，对方顿时感觉胸口出现一阵凉意，侧过身，紧紧地蜷缩起来。
　　布鲁斯没再动了。
　　他其实对陶德没什么实感——在这个人身上，十五岁之前的杰森所拥有的一切痕迹，都被抹的一干二净，布鲁斯甚至没法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对待。
　　但男人的行为举止，又总是给布鲁斯强烈的即视感。
　　他观察了很久，也没想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直到在蝙蝠机里，他在反光的装甲上看见了自己眼睛。
　　恍然大悟。
　　他这才明白陶德的怪异之处在哪里——他看起来不像杰森陶德，倒是像伤痕累累的布鲁斯韦恩，但他比布鲁斯还要糟糕些，至少布鲁斯从来没打算放弃活着。
　　陶德根本没注意到这点，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走出过去，但却在韦恩大宅里，日复一日的，把自己活成布鲁斯的样子。
　　布鲁斯蓦地惊觉，他的孩子对家庭的执念，从来没消失过。
　　他正在试图把自己摆在布鲁斯的位置上——蝙蝠家族的核心从过去到未来都是布鲁斯，布鲁斯离开后，这个家族也就变得名存实亡。
　　陶德不想让韦恩家从此成为哥谭历史中的一页故纸，他小心翼翼、笨拙地承担了本应该属于布鲁斯的责任，从对待杰森和提姆的方式就能看出来，那是一种年长者纵容的视角。
　　他远比布鲁斯温和，温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未来的提姆用贬低而又轻蔑的口气逗弄杰森时，他的做法也不过是骂了一声再切断通讯器。
　　陶德给托尼治疗时，布鲁斯意识到了更多。
　　维山帝魔法拥有治愈的力量，奇异博士治好了自己的手，得了癌症的人活到了九十多岁，在布鲁斯的档案里，他看见过半身不遂的伤者在学会魔法后，在篮球场上奔跑。
　　但陶德宁可使用不利于行的假肢，也不曾治疗自己。
　　不是做不到，而是他不想。
　　对一个失去生存意愿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支离破碎的韦恩家族就已经足够耗费精力，而未来的哥谭，他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把它变得更糟。
　　布鲁斯都已经准备把陶德当一个陌生人对待时，他未来的孩子却突然露出崩溃的神色，但崩溃只是一瞬间，很快被掩盖在木然的假面后，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男人一只眼睛是布鲁斯熟悉的蓝，而另一只眼睛，却有一丝微光短暂划过。
　　这让布鲁斯想起一幅珍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小知更鸟不安分地比划出揍人的动作，一对蓝眸亮晶晶的。
　　——男人绿眼珠里的那丝微光，和那时如出一辙。


第一百二十章 反应
　　布鲁斯一直趴了很久, 也想了很多，直到他感受到细微的起伏。
　　陶德醒了。
　　男人入睡的时间很短，布鲁斯略微估摸了一下，差不多也就几个钟头, 而在此之间, 他刚刚使用过一次消耗极大的法术。
　　陶德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布鲁斯暗自思忖着。
　　他缓慢地动了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兀地伸过来, 拢住他的脑袋。
　　“喵？”
　　陶德睁开眼睛, 用手撑着床坐起来, 看起来有些茫然, 他揉了揉太阳穴, 眉头细微的跳动了两下，一幅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怎么了？】
　　布鲁斯伸出爪子，勾住陶德的衣服, 往下拽了拽。
　　男人瞥向他，却理解成了另一重意思。
　　“我得休息一段时间, 还有……把你的身体取出来也有点困难，我不想当着阿福的面去挖坟, 活像个疯子。”
　　他抱怨的时候, 语气又有了布鲁斯熟悉的感觉。
　　“变成猫这段经历。”陶德看向布鲁斯的眼睛：“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人知道？”
　　布鲁斯点点头。
　　陶德也点点头。
　　房间顿时变得沉默, 男人偏过脸，盯着虚空, 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 事实上, 他现在的大脑久违地处于宕机状态。
　　很久以前，他倒是想过见到布鲁斯应该说点什么, 但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
　　毛茸茸的布偶猫安静地蹲坐在一旁，像只松软的猫型玩偶。
　　陶德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伸出手。
　　“喵？”布鲁斯有点迷惑，伸出毛爪子，放在男人的掌心里。
　　男人另一只手捂住脸，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太犯规了。
　　小黑脸是一只美貌的猫，而将它和布鲁斯划上等号以后，就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意思。
　　不管怎样——他真的很想rua猫肚皮，以前在另一个时空，借着一些小手段，他隔空撸过大黑猫，但现在，一只毛乎乎的布鲁斯猫就在他面前——拥有山竹般的小圆爪，巨大的软围脖的布鲁斯猫。
　　他面无表情地握住那只毛爪子，往后一带。
　　布鲁斯：“喵！”
　　他被舒展成猫条的形状，肚皮向上，这个动作对于猫科动物很特别，腹部是猫咪全身最柔软的地方，被人为的舒展开，就有些不妙。
　　布鲁斯圆滚滚的蓝眼睛满是震惊，他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动作，看着自己未来的儿子一脸深沉地将手指贴在自己的毛肚皮上。
　　——蹭了蹭，又挠了挠。
　　一阵奇异的战栗顺着男人手指触摸到的地方，嗖的传到大脑，布鲁斯猫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合拢爪子，抱住男人的手。
　　陶德：“……啊。”
　　布鲁斯看见对方的嘴角略微上翘，下一秒，男人眨了眨眼睛，从兜里摸出手机。
　　——咔擦。
　　布鲁斯：“！”
　　他猛地打了个滚，露出一幅遭到背叛的表情，
　　陶德只望了一眼就背过身去，脊背微偻着，忍不住地打抖，细闷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
　　“天啊。”男人笑的眉眼都舒展开，浓长的睫毛敛下来，笑意深入绿眼珠里，像一颗流星划破漆黑的夜色。
　　“布鲁斯……”他叹息般地念出布鲁斯的名字，用右手指节蹭了蹭完好的那只眼，脸上不禁露出恶作剧般的神情。
　　布鲁斯愣住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儿子这副模样了。
　　这一愣神，使得他被翻了个跟头，毛肚皮被男人强硬地展开，更糟糕的，对方撸毛还喜欢逆着摸，他辛辛苦苦舔顺的毛被rua成一团乱。
　　“喵呜。”他不知所措地张开嘴，惨兮兮地叫出声。
　　男人垂着眼，周身气氛柔和得不可思议，他轻轻哼笑：“别乱动。
　　……算了，布鲁斯想。
　　就纵容你一下好了。
　　但陶德没能摸多久，关紧的门被急促地敲了敲，再猛地撞开，托尼出去以后，男人苍白憔悴的脸色一直不断地闪回在他眼前，令他坐立不安。
　　加上里面又一点声音都没有。
　　万一出了事？
　　这个念头出现以后就再也摈弃不去，他在门口踱了两步，征求性地望向杰森，目光里全是“我想进去看看”的意思。
　　杰森耷拉下眼皮，不置可否地抬起下颌，没明确表现出自己的想法。
　　托尼翻了个白眼，粗暴地怼开门。
　　老蝙蝠，你们家的人，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他撞门撞得太快，陶德本身还处于疲惫时的倦怠期，一时间竟然没来得及收回手。
　　面面相觑。
　　三双眼睛对到一起，里面充斥着尴尬和窒息。
　　布鲁斯绝望地扭过头。
　　托尼声音都有点变调：“……你就在里面干这个？”
　　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