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哪怕低眉敛目,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出三人的目光都瞬间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范增
看向他的目光充满‘孺子可教’的和善,项伯的视线宛若平静、实则充满质疑,唯有项羽的眼神含着欣赏,还暗暗地松了
口气。
“不必多礼。”项羽沉声应着,旋即赐座:“坐下吧。”
“喏。”
吕布不似旁人还嘴上推辞几句,而
干脆得很,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得奉先来投,我不胜欢喜,还有那投名状……”
说到这,项羽略顿了一下。
原想的‘郎中’之位,分明已到了嘴边,但一凝视着分外英武昂藏、堂堂能言,眉目里又带着几分凌厉桀骜的吕布身上
,那股子欣赏劲儿就莫名地不住往上涌。
——英雄难得,不当以常法拘束。
下定决心只在瞬间,项羽眼也不眨,
干脆利落道:“封你做连敖,你看如何?”
范增淡定听着,不做反应,项伯则拧紧眉头,投向吕布的目光里多了几分
探究和震惊。
眼前这人,到底有何能耐,又是在他眼皮底下建了甚么他所不知的奇功?!才得了心高气傲的项羽这般
隆重赏识?
须知连敖由连尹、莫敖二职合来,仅居令尹、右尹、大司马、右司马、左司马之后。武官之中,虽只称得
上是中等武官,但对于吕布这无名小卒而言,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就如韩信投身入楚军已有二载,先是追随项梁,后
并入项羽军中,期间辗转征伐,浴血拼杀,积功多时,才受提拔至执戟郎中。
就这升迁速度,在旁人眼里已是相当不
错的了。
哪想吕布这一下直接飞跃,超他前头去了!
最叫项伯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项羽的口吻里,还破天荒地
带上了明确的征询意思——难道眼前这人若是贪得无厌、再索要高官的话,项羽还愿任他讨价还价、甚至允了不成?
吕布眼底一片茫然。
连敖是啥子哦?
他对三百年后早已废除的楚国官职陌生得很,认的那便宜老哥韩信虽给他大
致讲解了一通,但因没料到他能连跳那么多级,解释时也止步于郎中,哪会讲到在这之上的连敖。
他眼睛亮亮的,满
含期待:“请问将军,这连敖……能领多少兵?”
项羽默然。
范增眼角微抽,好心解围道:“连敖虽无领兵之能
,却负有辅佐长官督运粮草之重务……”
吕布这一听,顿时傻眼了。
甭管说得多好听,这不就是个运粮草的么!
他可不能干!
他这当惯了发号施令的大将军的,会心甘情愿来这楚营里再重头当个小兵,哪是为了重温在军中积
功步步升迁、得爵禄官职封赏的旧梦,而是为老仇人那祖宗的性命而来的!
眼看着他已被这贼老天坑害,莫名其妙地
丢了鸿门宴上刺杀刘邦的良机,当务之急,便是再寻个接近刘邦的机会。
得亏他问了个清楚,否则真若当了这鬼帮着
运粮草的小官吏,那怕是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摸着滑不溜秋的刘邦一根毛!
有这闲工夫,他哪怕去前线当个冲锋的
小兵,也要靠谱太多啊!
见他一副虎目圆瞪,俨然颇有异议的模样,本就为刘邦面临性命威胁而忧心忡忡的项伯实在
按捺不住内心烦躁了,嘲道:“你初来乍到,虽有几分不俗,但疆场未赴,于军中寸功未建,若非将军赏识,岂会跃居连
敖之高位?再有凌云壮志,也未要过于好高骛远。”
他是不知这吕姓毛头小子究竟立了何等奇功,但这不识抬举的狂
傲模样,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吕布眯了眯眼。
对项伯这等吃里扒外、还厚颜无耻没点儿自知之明的,难免叫他
想起能力平平、却因妻舅关系而被他尤其厚待、最后却因升米恩斗米仇而叛得比谁都干脆的魏续瘪犊子了。
既是瞧不
起的蠢蛋内奸在旁阴阳怪气,他只当是嘴里放屁,哪里会恼?
只慢悠悠道:“左尹莫要误会,在下方才连连敖为何官
职尚不清楚,岂会狂妄至嫌那太低?倒是自知功微,贸然居此高位,亦是难以服众……某慕将军巨鹿神威,若将军不嫌,
还请赏某执戟郎中一职,如此既可陪侍将军身旁,还可与韩兄作伴。”
说这漂亮话时,吕布心里的小算盘也拨得哗哗
响。
在项羽身边做执戟郎中,自有他的好处:闲时可与便宜兄弟兼同僚的韩信扯扯犊子,平日还更容易监看汉军动态
。
况且最有法子见着刘邦的,除却先锋,便是项羽本人了。
做先锋得冒死杀出一条血路,还不见得接近得了刘邦
,但刘邦若想不开了见项羽,必然是在需轻装简从出现的特别场合,更有利他伺机而动。
从前他也做过好一阵子董贼
名为义子、实为贴身侍从的活计,应付此职,可谓驾轻就熟,远比那破运送粮草的差使要好应付。
谄媚奉承的话语,
项羽近来听得极多,不止耳朵长茧,也鲜少往心里去。
但这极合他眼缘的壮士,一脸直率道出口的夸赞与佩服,到底
是不同的。
——项羽嘴角微微上扬,心情甚佳。
况且执戟郎中一职本便是他想为吕布准备的职位,见其进退有据
,陈述时条理通顺,更是满意不已,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同意了。
范增听了这话,则是对眼前这壮士的印象里添了‘
机灵’二字:与其在难以出头的粮运处任连敖,官职虽要更高一些,但确实不比日日伴项羽出行的执戟更能入对方眼。
浑然不知自己脑门上被盖了个前所未有的‘机灵’章子的吕布,在离开主帐后,便勉强重新打起精神去领亲兵服饰与那
执戟郎中的印绶了。
而在汉营之中,真正的机灵人张良,则在看到使者们全都铩羽而归、大难近在眉睫之内后,不得
不对计划做出了新的调整:加紧令人伪造一份楚王心的诏令,再着人装扮成彭城使者,送去楚营。
刘邦先是大惊,后
是犹疑。
不论是伪造王诏的下场或是难度,都比之前那件画蛇添足的血衣要严重得多,而血衣姑且穿帮了,更何况是
王诏?
张良冷静道:“且请将军安心。只要王不予以揭穿,那诏作得再假,也就成了真的。”
仅靠短短两日,哪
怕使者快马加鞭,也只能堪堪赶到彭城。
再等楚王做出反应,派出使者,又要耽误两日——只怕汉军已被楚军雷霆全
灭了,哪还有搬救兵的意义?
既然拖延时间不成,那便只能伪造王诏。
只要光明正大地送出,哪怕范增怀疑、要
证明王诏为假,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便争取了他们反应的时间;而项羽若因此暴怒,更佳,怒火即冲着偏倚汉军的楚王
去了,他们便有了喘息的空隙。
而要验证诏书真伪,关键皆系于楚王一人。
而楚王只要不愿做一项氏傀儡,要试
图制衡势大的项羽,便离不开汉军的支持,自会默默替他们作此掩护。
刘邦听了,未免心动:“那这送王诏的人选…
…”
注定九死一生,他舍不得派出心腹干将,但此行又攸关汉军危亡,绝对不容有失。
不等张良开口,郦食其已
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请求将军授命,臣下愿意携此王诏,出使楚军。”
第8章
执戟郎中这一职位并无定额,只随
项羽心意而定。
是以这任命一下,被临时加塞此职的吕布只由人带着领了几身亲兵的衣服,再将昨晚紧挨着韩信的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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