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忽有兵卒匆匆闯入宴中,俯身下拜,急声通报:“禀告大王,那陈馀率二千骑兵,已朝彭城去了!”
项羽凝眉,缓缓
道:“陈馀?”
那日陈馀不战而逃,任楚军夺去张耳那常山国,对这等怯战的胆小鼠辈,项羽自是不屑至极。
就
不知陈馀领残部逃窜至何地,蛰伏至今,竟敢趁楚军于本土庆贺新年,防备有所懈怠时趁势作乱。
他们自是不知,陈
馀急袭彭城,既是为趁隙报复项羽,也是为补充紧缺的粮草物资。
那日仓促撤退后,他身边人聚散数回,最后还剩下
二千忠心骑从。
若只是之前那数百人,还可靠一时游猎维持所需;现有两千骑兵,又有哪片山的猎物又会够取用?
陈馀灵光一闪,索性潜入韩国境内,与同样深恨项羽的韩王成合计,平日装作韩卒,麻痹临楚警惕,静候时机。
然
这天时渐冷,今年又歉收得厉害,韩王成要供养这二千骑士便越发吃力,态度急剧冷淡下来。
陈馀生性高傲,虽是寄
人篱下,又哪里受得了韩王成那冷言冷语。
稍忍了两回,便忍无可忍,再度率军出走了。
韩楚紧密相邻,他遂萌
生了趁楚人庆贺年节时,报复兼劫掠一番,补充钱粮的主意。
项羽片刻后终于想起陈馀是何人,冷哼一声,蔑然道:
“丧家之犬,也敢来此狗吠!”
他正要起身,亲点轮值守兵迎战,却听得爱将一声冷嗤。
吕布敏捷起身,乌漆漆
的眸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疏懒一笑,二条艳红的雉鸡尾翎完美一甩,周身一下透出股目空一切的嘲然:“
既是丧家之犬,何须劳动大王亲驾?”
他轻抬下颌,傲然看向项呆子,狂妄道:“盛宴难得,岂能让那犬吠扰了大王
雅兴!布愿领兵出征,必在宴毕前取来那厮项上人头,为大王下酒佐兴!”
第56章
若是熟悉自家主公是何德性的高顺
或陈宫在此, 多半就能一眼瞧出,这会儿的吕布看着目光澄明、中气十足,却正是酒劲上来的症状。
吕布正眯瞪着,
骤然得知有仗可打,当下热血冲脑, 吵吵嚷嚷要披挂上阵、喊打喊杀。
项羽还愣着, 爱将已将他那态度视作默认, 风
风火火地抄起兵器, 就往外冲去了。
吕布似一阵飓风般刮了出去, 布帘拨动间送走醇酒香风,卷入冷风重重。
叫
那寒风一吹, 宴中勉强还算得上清醒的人纷纷回过神来。
他们原要欢喝鼓掌, 却察出氛围不对,面面相觑间,偷觑座
上那喜怒难测、沉默不言的霸王。
项羽目露犹疑。
分明有力的指节于矮桌上无意识地敲了数下,终是拿定了主意
。
而一路走路带风,更催酒劲带动周身气血, 叫吕布那本就淡淡泛红的面皮上加了胭脂色泽。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
是杀了那陈馀下酒助兴的豪情战意,对四周投来的无数目光全然置若罔闻。
昂首阔步地出了举宴之帐后,随他以指抵
唇,发出一声尖锐唿哨,便有一丝马嘶自远处马厩欢快响应。
吕布眯着眼, 抄手等着, 指尖在肘上将将点了十下, 耳
朵便捕捉到一阵儿马蹄踏地的哒哒声。
那悦耳马蹄声由远至近,不一会就到了他跟前。
这精神抖擞、神气飞扬的
神驹昂首现身,冬日暖阳一照, 真真是皮毛油光水滑,躯体高大矫健,步履神气扬扬。
吕布迟缓地蹙起眉,莫名嘟囔
道:“怎么是你!”
这哪儿是追随他作了好一阵儿伴的玉狮,分明就是霸王的爱驾踏雪乌骓!
乌骓颇通人性,好
似真听明白了这句问话,当即一甩长长尾巴,鼻腔里哼哧一声,极得意地喷出一团白气来。
——既已至楚军本营,便
是它的天下,哪还有那白毛怂物耀武扬威的份儿!
见吕布半天不动,乌骓像是有些着急,不由拿大脑袋亲昵地顶了顶
还发愣着的大个子,明摆着催促。
吕布本就馋乌骓得紧,见这马儿忒得机灵,不仅自个儿送上门来,还待他如此亲近
,哪儿有不爱的道理?
横竖此趟是他主动请缨为那憨王奔劳,刚好趁机多骑乌骓一回,倒算得上是深得他心意的一向
报酬了。
吕布按着乌骓那于常人难及的高背,略一发力,便鱼跃上了马身。
一直握着方天画戟的另一手始终稳稳
当当,于空中划过一道干净利落的弧度,不松不抖。
他刚一坐稳,乌骓便心有灵犀地朝前奔去,带着他绕着营地整整
绕了三圈,方重新在大门处站定。
吕布急不可耐地吸了口气,扬声喝道:“还骑得马、拿得动兵器的兔崽子们……还
不赶紧上马,随老子建功去!”
他提声这么一喊,响如洪钟,直让众人如雷贯耳,头脑发热地发出轰然响应。
吕
布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次又是趁酒兴出征,根本没耐心等兵士集合太久。
见稍聚起伙人了,瞧着模样也还没醉得一塌
糊涂,索性就只带这二千轮值兵士,哪管其中还有近半步兵。
——正因这会儿的太不挑拣,不出片刻,他便深深吃到
了苦头。
楚军上下虽或多或少都通习过马术,但比起骑军精锐,以步战为主的将士那手骑术,便显得稀烂,根本不能
入眼了。
吕布起初还放慢速度,不住回头以冷睨催促。
越到后头,他就越没那耐心,索性高声撂了句“老子先走
了!”后,便痛快放缰,任乌骓朝前疯驰而去。
乌骓在楚营无所事事数月,本就憋了一身旺盛精力无处发泄,现又难
得地载了喜爱的大个子,自是兴奋至极。
吕布将缰绳一松,它眼睛倏然发亮,下一刻便似一道霹雳电光,朝前狂奔而
去!
眼看着吕将军一骑绝尘,那俩艳红的雉鸡尾翎飞速颠跳,简直叫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就溜得无影无踪……
不只是还在艰难驭马的步卒瞠目结舌,就连那之前勉强跟住的数百骑兵,也登时冒出一头冷汗。
大事不好!
若是
吕将军一时冲动,孤身深入敌阵,又不幸出了甚么岔子……
极重爱将的大王,岂不得大发雷霆?
他们心里叫苦不
迭,却别无办法,唯有催命般策马去追。
然而靠胯下寻常军马,又如何与纵情驰骋的千里神驹比得?
即便拼命去
追,他们与吕布间的距离,却是越拉越远了。
吕布头戴鲜红雉鸡冠,身着花彩斑斓的战袍,外罩一套亮银盔甲,在日
辉下闪闪发光,活脱脱的战神临世。
外头寒冬凛冽,他却丝毫不惧冷,潇洒挽起一截袖子,在覆着薄冰细雪、一片白
茫茫天地里,舒服地露出一段儿线条紧扎流畅的上臂来。
背上是他最惯用的那副长弓,横搭在马背上的方天画戟,腰
间别着把鱼皮鞘的长剑,马背两侧挂着俩囊长剑,大长腿下是足踏金丝祥云纹乌履。
这一身出彩打扮,不论安放何处
,都显他英姿勃发,生气勃勃,叫人移不开眼去。
吕布半阖着眼,似惬意地享受那如刀冷风刮走面颊上那蒸腾热气,
又似醉意渐浓,昏昏欲睡。
到底是前者居多。
随着吕布那醉意陶陶的脑袋慢慢恢复清醒,他才震惊地意识到,自
个儿先前究竟放了何等蠢……豪言了。
一时间悔意漫天,直让他恨不得时光回溯,好堵住自己这惹事儿的嘴巴!
吕布悲愤地想,高伏义果不欺他,这世间向来是醉酒误事,贪杯害人啊!
彭城内有守军,纵人数不多,但只要来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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