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
魏
豹决心弃周叔不用,改以孙遫为大将的消息很快经楚国探子之口,传到韩信耳中。
饶是冷静持重如他,闻讯也不禁大
喜:“真是天助我也!”
他原以为将对上精通兵法、善于布阵的大将周叔,一场恶战必不可少。
却不料那魏豹愚
蠢之极,舍贤将不用,竟要将身家性命寄于一庸人上!
此时由韩信亲领的十万楚军,已抵达临晋津一带。
放眼望
去,对岸尽是严阵以待的魏兵,对他们虎视眈眈,大有楚军一敢渡河,就要一拥而上的架势。
韩信心知不可强渡,丝
毫不觉着急。
他一边命军士寻地安营扎寨,一边在四周搜寻船只,光明正大地与之对峙,暗中却将重点放到派人去上
流探查之事上。
得知夏阳一地因林木稀少、无法伐木作舟而守备空虚,韩信立马有了主意。
他召来冯敬等副将,
命一人率兵如山、砍伐木料;另一人则回市购置瓦罂,需数千只之多;他则亲领数千兵士留守于此,摇旗呐喊,大造声势
,牵制对岸魏军。
二副将虽是一头雾水,不知主帅打算,但韩信于军中甚有威势,他们也未多问,只安心听令行事了
。
与此同时,认为大军在灵璧逗留过久,却始终未从出使诸国的陈平等人处听得佳音的项羽,则快要坐不住了。
他本就是不屑斗智,只想以力征四方,斩尽不服的暴戾脾性。
能忍耐至今,已是前所未有。
一晃眼已入二月,冬
去春暖。
项羽的耐心业已濒临崩溃。
他思来想去,既不愿再漫无目的地枯等下去,也不愿负了爱将一番用心良苦
的谏言,遂决定将吕布召入帐中,好说道说道。
大大咧咧地迈入主帐之中的吕布,纵使想破脑壳,也猜不出这缺心眼
的憨王竟怀着要说服他的妄想。
——否则定要笑掉大牙。
他只当是九江局势有变,到底事关他助楚一统天下、才
好逮那刘耗子的大计,哪会轻忽对待,立马赶来了。
卫兵早得王令,哪会拦他,径直去了通报这一步骤,一见吕将军
来到,即刻让行。
吕布做惯一势之主,也不觉得有甚么不得了的,大步流星地迈入帐中。
却见这项呆子一脸高深
莫测,正襟端坐于主位上,好似思索着什么紧要大事。
以眼角余光捕捉到爱将身影,项羽微抬眼帘,重瞳定定看去,
不假思索道:“坐。”
吕布理所当然地来到离项羽最近的老位置,干脆利落地坐下。
旋即目光炯炯地看向项羽,
显是等待下文。
项羽面容冷峻,心里却为难得不知如何开口。
叔父在世时,他不必作甚筹算,只需奉命行事。
后成了楚国主帅、堂堂霸王,则成了谋士想方设法以策谏他,他只需听上一轮,决定是否采用。
哪曾劳烦他搜肠刮
肚,斟酌用词、亲自说服底下将士改变心思了?
他兀自苦思,不知如何开口时……
吕布敏锐地察觉出几分异常,
眸底狐疑愈发浓重。
他虎眸微眯,警惕地对这今日尤显冷沉古怪、好似心事极沉的憨王不住打量。
——究竟是出
了何等不得了的岔子,竟连缺心眼如项憨子也觉棘手、做这忧心忡忡的模样?!
吕布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大事不好。
越是想不明白能出甚么岔子,他就越是不安,哪能由着项羽同他打哑谜,立即开口问道:“大王召布来此,可有急务
相商?”
经吕布这么一催,项羽眉宇紧蹙,却终于下定了决心。
——罢了,既奉先甚肖他少时脾性急烈,他若阐
明要害,定可领会。
于是在吕布紧迫逼视中,这面沉如水的威严霸王,在磨磨蹭蹭半天后,终于动了动一直紧紧抿着
、透着股摄人的冷凝肃杀的薄唇。
下一刻,就听这霸王缓缓开口道:“战况迟滞不前,士气必将颓下。再候三日,若
仍无捷报传来,大军亦需开拔,由孤亲率,北上伐齐。”
吕布瞬间听明白了:这憨子急脾气,闲太久而心慌,实在等
不及了。
对速战速决这点,吕布曾经也深以为然,甚至颇为推崇。
他看着吞吞吐吐的项羽,不禁想起了当年一度
以亲身上阵猛冲猛打、攻无不克为傲的自己。
然而越到后头,越是只仰仗单兵作战的骁勇,就越注定早晚要倒那力竭
受擒、孤立无援的大霉。
若不想将仗打得旷日持久,落得精疲力竭,就需在用策攻心时多费些功夫,事半功倍。
——只可惜。
吕布下意识地抚了抚毫发无伤的颈子,牙根不知从何时起,已然咬得死紧。
每当想起白门楼那日,
他都必将忆起被生生缢死的屈辱与痛苦。
他呼吸急促,两侧太阳穴猛然一跳。
——待他悔悟,已为时过晚。
许是忆起惨烈往事、看着一脸无畏无知、却无不与当年自己神似的项憨子,吕布竟奇迹般地感到了心平气和。
这一大
坑明晃晃地在身前摆着,除非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掉下去,否则——劝,还是必须得劝。
只要在这关键时刻沉得住气
,不论那瞧着狡诈多智的狐狸眼能否成事,对于便宜老哥韩信处,他是一千个一万个肯信的。
若连灵武冠世、策出无
方如兵仙者,也能在那蠢豹子的阴沟里翻船……
吕布嘴角微抽。
莫说他这拼命力荐的老脸不必再留,也意味着老
天当真是铁了心,要亡眼前这憨子了。
项羽那话甫一出口,就聚精会神地观察爱将的反应。
却见吕布一脸漠然,
双目涣散无光,似是失望到了极点,仅低头默默无言……心便渐渐悬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又等了一阵,始终不得吕
布回应,不禁询道:“奉先认为如何?”
这和声细问里,已带了一丝毫不自知、亦是陌生之至的忐忑。
吕布也正
发着愁。
只消稍加易地而处,他便不难料想,眼前这执拗自矜、孤勇急躁惯了的憨子,哪怕真撞得头破血流了,一时
半会也不见得醒悟。
更遑论是听进外人之言了。
想当初陈公台也好,高伏义也罢,甚至连那嫩崽子张文远都未少
或是直截了当、或是拐弯抹角地劝他。
他却似被猪油蒙了心般,非要一意孤行,纵屡涉险境,也未能醒悟。
——
娘希匹的,此事着实难办啊!
吕布一想到劝动眼前这一身执拗、只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的憨王,就觉眼前道路艰难
险阻,实在希望渺茫。
项羽见他神色一阵变换,最后竟是越发颓丧失意,眉峰不由深深蹙起。
二人心思各异,相
对沉默无语许久,还是吕布先振作起来。
罢了罢了,姑且一试。
这憨子若实在不肯听,非要出兵的话……大不了
也只搭进去个未来得及脱身的陈平小命,便宜老哥韩信那处的优势、总归是能保住的。
只要大局不崩,倒也不必对这
脑子不大好使的憨子太过苛责。
吕布如此开解一番自己,眸中已带了几分不自知的慈爱宽容。
当对上一眨不眨地
盯着自己看的项羽的目光时,他略清清嗓子,不抱任何期望,只试探着开口提了句:“依布之见,此事急不得,不妨——
”
话刚开口,一直默默无语的项羽便眼睛一亮,倏然打断了他:“奉先所言在理。”
“再候上——”
吕布当
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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