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上)
贤弟啊,贤弟。
即便对韩信而言,得封一军裨将是非比寻常的飞跃,令他首次真正拥有了大展身手、实现抱负的宝贵机会,但对整个楚军而言,并未翻起什么浪花。
就连吕布得封将军,因其所领的为前秦京师军,而非由其他将领手中各拨些人另成一军,是以未触动其他楚将的利益,也少了波澜与阻碍。
而更令诸侯关心的,还是他们等待已久的、由霸王项羽主持的分封。
项羽倒是痛快,待麾下幕僚将迁都咸阳的事宜布置好后,便基本按事前与诸侯的约定,痛快地对他们进行了分封。
当然,他虽号称‘以功分封’,但这份功绩,主要都由是否随他入关、或于巨鹿一战出力,亦或是曾于项氏有恩义来决定。
最先被他封作雍王的章邯欣然按项羽的示意,公然表示功不足为王,辞去王位,改领中军左司马一职,为楚军效力;关中之地与部分楚地,理所当然地归了霸王项羽;项羽麾下属将黥布得封九江王,黥布妇翁吴苪得封衡山王,楚柱国共敖得封临江王,分领原楚国部分辖地;赵歇封代王,张耳则为常山王,分割原赵国所辖土地;田巿田安田都分别封为胶东、济北与齐王,分割原齐国地;臧荼与韩广封燕王与辽东王,分割原燕国地;魏豹与司马卬为西魏王与殷王,据魏国地;韩成与申阳为韩王与临江王,据原韩国地。
此番分封,项羽早已定下,只有两处做了变更。
一是关于刘邦的分封:项羽甚恶仗楚王心之偏倚、将他拒之关外的刘邦,原便准备封至他眼中属偏远苦寒的巴蜀二郡,不想历经事变,刘邦主动奔巴蜀逃命去了,倒省了他驱赶的功夫。
而刘邦身为‘暗刺楚王’的逆臣贼子,自是必诛之后快,不配封王的。且因巴蜀偏远,又有刘邦那数千精锐盘踞,要提收复,远征起来是既费事又收益微薄。
若封个虚衔,也不过得罪人罢了,项羽与谋臣们商量一阵后,索性先搁置不理,留待日后收拾。
二是原对与司马欣、董翳的分封——他原想东归楚都彭城,那关中之地,便可分割为三秦之地,分别由原秦将司马欣、董翳与章邯王之。
毕竟在他看来,前二者功劳上虽远不如章邯,但曾于他叔父项梁有大恩,理应厚赏。
只是在经过吕布一意孤行,要因‘私情’提携韩信为裨将,加上左尹项伯无情背叛这两桩事后,项羽再遇到类似的情形,便抑制不住内心微妙,无形中慎重许多。
既功不至于封王,那只重赏罢。
项羽在高台上念着,将一封封诏书发放时,底下的诸侯神色各异,楚将一派冷肃,四下鸦雀无声。
唯有神情肃穆的吕布,心里尽是茫然。
那都是谁谁谁?
他起初还认真听了一段,但很快便发觉,自己在那冗长乏味的封王名单中,竟只认得个连刘邦都能追丢的破黥布。
那破布居然都能封王了?
果然,这王……实在不值得本侯去做。
看着神采飞扬,难掩喜色的黥布,吕布嘴角微抽,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同时也彻底失了继续听的兴趣,开始神游天外。
等他在脑海里把刘邦剁了第六十遍后,这场分封大典才算完了。
吕布百无聊赖地跟着队列前行——这会儿也还不能走,诸侯与楚将需同赴宴席,宴毕之后,才是新王们各返封地的时刻。
宴中气氛浓烈,彼此推杯换盏,交谈甚欢。
吕布始终惦记着远在巴蜀、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碰着的刘鳖孙,对这些个应酬兴致缺缺。
他懒洋洋地推了几回后,旁人也不乐意再自讨没趣,遂不再寻他搭话了。
他乐得无人打扰,却不知惹得上头坐着的项羽忍不住频频投来目光,只因不解他为何神色恹恹。
只是不论是项羽或是吕布,都未能察觉,这赴宴诸人,还有一人,始终将饶有兴致的目光落在一派我行我素、神色惫懒的吕布身上。
此人身长足有八尺,是文臣中难得的高个子,且生得肤色白皙,眉目英俊,只少了分阳刚,多了分士人的文弱。
——有趣得紧。
陈平悠然抿了口酒,一边看似真诚地奉承着身边同僚,一边疏离漠然地注视着场中一切,唯独在投向吕布时,才多了几分兴味。
——据他对项羽、刘邦脾性的了解,若无吕布出场乱局,局势不该是今日这般模样。
宴一毕,宾客散去,一直喝着能把嘴里淡出鸟来、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果水的吕布瞬间精神了,一路大步流星地奔了出去。
待回到殿中,面对热情迎上来的韩信,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将偷偷从范增处讨要来的关于此回封王的名单,交到了对方手里。
一得了这名单,韩信迅速撇开了他,就地伏案,专心研究去了。
吕布见状窃喜。
——哈哈哈,老子可算是混出头来了!
他好的从来是大刀阔斧、酣畅淋漓的短兵拼杀,哪儿有成天逼他动脑筋的道理?这样的缺德事儿,也就那憨子霸王干得出来!
眼下终于来了个靠谱的聪明人替他钻研,他实在欣慰。
只可惜那牢里的张良了。人是生得一副算得上赏心悦目的白净面皮,也揣着满肚子坏水,偏偏是个能蛊惑人心、还一心朝刘奸贼的。
便只能继续关着,一时半会地无法派上用场。
吕布贴心地由韩信陷入沉思,自己则舒舒服服地在凉榻上瘫了个四仰八叉,解暑消食,美其名曰不予打扰。
就在他眼皮逐渐黏合,整个人昏昏欲睡时,就被激动的韩信以无情铁手给推醒了:“贤弟,贤弟!”
吕布恍惚间回到了曹操水淹下邳、高伏义急切地推醒还在温柔乡的自己的时刻,脑袋猛地一晃,浑身一激灵,瞬间坐定:“嗷!”
韩信被他“嗷”得一愣,但也顾不得那些了,急拽着他到沙盘跟前,上下嘴皮一分一合,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与他讲起了计划。
吕布一脸严肃,实则还未清醒,正襟危坐着听了半天,渐渐从两眼蚊香,再到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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