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霸王无独(上)
然而他从来是惜帅才,爱将士的。
吕布瞧着年纪轻轻,却器宇轩昂,丰神俊朗,举手抬足间都明显是个颇有本事的练家子,当即得了他的欣赏。
吕布俯身行礼,自报姓名后,越看越满意的项羽已基本定了留用之心。
布衣无字,王侯无字,有字者,多为士人。
旧战国王公贵族中吕姓不多,但也不算稀少,只不知是哪家的了。
他微微颔首,示意吕布坐下,旋即客气问道:“壮士为何而来?”
他嗓音偏低沉,厚重有力,直贯入耳。
“在下与那汉营刘邦有不共戴天之仇,”吕布忍住想那无端发痒的掏耳朵的冲动,坐下之后,不卑不亢地来了个开门见山:“然仅凭在下孤身一人,难以报仇雪恨,因此愿为项将军鞍前马后,效死力尔,特奉上投名状一份,还望在军中求个一官半职。”最好是个能当前锋斩刘邦的要职。
吕布内心的补充,项羽自是无从得知的。
他不说与刘邦结下仇怨的具体缘由,项羽便也不问,只轻轻点头,表示知晓,便将目光挪到了被吕布随意放在身前案上的布包上:“打开罢。”
“喏。”
吕布应着,一脸严肃地扯了扯包袱顶上的绳结。
……未能解开。
帐中二人,显然都没预料到会出这种情况。
项羽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到了吕布面上。
吕布面不改色,稍加了两分力,再扯了一扯:然而大约是因结一开始就是胡乱打的,两回好似都扯反了方向,不仅没解开,反倒更紧了。
——他妈了个巴子!
吕布心里暗骂这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破包袱,面上却丝毫不显,而是在再次动手时,使出了六分力。
“刺啦”一声,那很是粗糙结实的布料瞬间被他以蛮力撕开,且因用力过猛,嬴子婴那颗双目圆睁、表情狰狞的头颅还直接弹落了一小段,就要坠地。
得亏吕布眼疾手快,未叫它滚落地面,而是靴尖直接一勾一挑,似勾蹴鞠一般,立马就重新回到了手里。
得亏天不算热,闷了这几天没咋臭,只气味也的确不可能好闻便是了。
吕布一本正经道:“请项将军过目。”
到底是初次收到人头做投名状,项羽忍住将这腥臭物一脚踹开的冲动,缓慢地眨了下微跳的眼皮,毫无表情地定睛看去。
——只是项氏虽与秦有宿世之仇,他却不曾亲眼见过嬴子婴,自是认不出来这死不瞑目的倒霉鬼的身份的。
吕布自是从这份沉默中察觉出几分意思来,当即从怀里取出那块为保险起见而取的金制令牌,双手奉上,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此乃嬴子婴之首级。”
项羽呼气一顿。
他目光凝滞于金牌上片刻,语气喜怒难辨:“嬴子婴?”
吕布肃容颔首:“天上地下,仅此一颗。”
除非嬴子婴比被缢死后回到三百年多年前的他还牛气,能长出第二颗来。
然而接下来项羽的反应,却不知为何,叫他全然吃不准。
项羽盯着令牌沉思一阵,又将那颗人头仔细看了几眼,面上神情似有些微妙的难以置信,又有着心神不属的疑惑……
沉吟许久后,项羽似是才意识到吕布仍在一旁耐心等候,于是道:“壮士远道来投,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已然疲敝,不若先沐浴稍歇。”
吕布本身就没指望当场就能得封个什么,况且同是做过主公的,他清楚通常在这封前越是慎重,结果往往就能如人之意。
遂爽快应下,由人领着出了军帐。
吕布人刚走,项羽面色倏然一沉,眼底更是翻涌着滔天怒火,扬声道:“去人,速请亚父与……”叔父这二个字分明已到了喉头,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硬是截住了“来此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会儿不光是韩信,陈平也还在项羽麾下。
第4章
范增作为一年逾古稀之人,平日既要为大多时候不肯听的项羽出谋划策,又要防备着好似心怀鬼胎的项伯,与之勾心斗角之余,还想在不至于太过触怒项羽的情况下迂回达成目的……一天过下来,已觉心力交瘁。
这天上午,他眼睁睁地看着项伯靠着一通简直是狗屁不通的鬼话硬是将项羽安抚住了,还取消了攻关灭汉的决议,险些没气得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然而木已成舟,他的话注定不比身为项氏族长、又为项羽血亲的项伯要来得有份量,是无法劝动被蒙骗的项羽再改主意的了。
何况出尔反尔,于一军主帅而言,本也是件影响极坏的事。
思来想去,唯有另作谋划,通过对项羽忠心耿耿、相较起来更能派上用场的项庄等人,设法在之后那场闹剧般的鸿门宴上将刘邦铲除。
范增心知,此事要成、需得瞒住项伯;而要瞒住项伯,就必须得先瞒住项羽。除非万不得已,一个字都不得透露。
当然,瞒主自行其事,实为臣子大忌,可这大好时机面前,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范增在攒了一肚子气回帐后,连午膳也无心思用,便火急火燎地去寻项庄等人,一番苦心劝说,终于达成秘议。
孰料刚回帐中,就得了项羽召见。
这时机卡得如此之巧,不免叫范增心惊,怀疑项羽是否暗中派了人、一直窥探他动态。
不过范增很快反应过来:他自认一片赤诚忠心,哪怕私下里做了些违背项羽口令的小手脚,也是为楚军大局着想。
真是受了盯梢,也不当惊惧,倒是他始终难以相信,天性骄傲、最不屑上下其手的项羽会骤改脾性。
范增如此想着,坦坦荡荡地来到了主帐之中。
甫一入内,他便敏锐地察觉出项羽的面色不知因何缘故,竟比昨日受刘邦挑衅、盛怒要发兵时,还来得阴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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