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明叹了口气，没有问原因，那必然是一段算不上友好的往事。
　　嬴荷华来迎他，还有另一桩事情。
　　一千五百年前，初唐太子险些如同前代一般为九州殉葬，后李昭明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打破了那般宿命。此后，命定者自初唐太子起终结。
　　作为唯一一个生还的命定者，李建成最后留在了承天台守护世界本源，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后，便出现了问题。
　　此界直到初唐才有幽冥地府对接，轮回体系才算是正式建立。而命定者的神魂最初是用来当做宝莲灯燃料重升九州结界的，他们的魂魄与新生的轮回体系不兼容。
　　所以，毗沙门至今没有入轮回。
　　票年这方世界天地法则重启后自动诞生了地府一众鬼神，偏生缺了冥君和十殿阎王。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己暂代冥君之位，十殿阎王由其余灵族暂领。
　　后来时代更替，十殿阎王陆陆续续有了合适的人选，唯独冥君没有出现。
　　嬴荷华在地府沟通天地，方才知冥君之位特殊，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灵魂来继任。
　　若说灵魂强大，此间人族没有谁能比得过毗沙门，可冥君必须是从此间轮回里诞生。也就是说，如果嬴荷华想让毗沙门继任冥君，前提是送他去轮回里走一遭。
　　这是天道回应给她的意思。
　　这算什么，要是毗沙门能顺利入轮回，还用等到现在？
　　李昭明接过沉睡着毗沙门灵魂的随侯珠，轻轻叹了口气。
　　也罢，总归算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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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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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青霜不孤（六）
　　毗沙门的魂魄沉睡了很久。
　　当年一切都结束后, 他在长安留了许久，直到所有认识的人都不在世上后彻底回归承天台。走之前他已经一个个送走了地上的亲友，所以并没有什么执念留在世间。命定者不入轮回，嬴荷华将他葬在了李唐皇陵里, 魂魄则收在了随侯珠之中。
　　李昭明接过了随侯珠, 等于带走了毗沙门的魂魄。
　　从前李昭明大都在世界与世界之间游荡, 倒是没有去过几次中等世界的小山河。这次来到这里, 他打算徒步走走，正好转化毗沙门神魂中与轮回体系不兼容的力量，顺便也可以让他看看千百年后世界的变化。
　　这一走就是好些年头, 最后一年, 李昭明听闻麻仓好已然掌控岛国灵能势力, 便带着随侯珠在星海境落脚。
　　麻仓好并不想常年待在星之圣地, 于是在东京郊外仿造了一座星海境作为在这里的基地。她自己平时是住在星海境深处的古宅中, 偶尔会回去看看养兄和嫂子。
　　值得一提的是, 她的养兄虽说体质有那么点特殊, 比方说走到哪里都会有案件发生之类的, 但他真的只想当个比较符合科学而不是柯学的侦探。奈何天不遂人愿，他现在也就比以前被迫当小学生时要好一点。
　　侦探先生从小知道自己捡回来的小姑娘有点灵异能力, 但鉴于麻仓好的演技非同一般的好, 以及有几个可以完美帮她掩盖真相的死党, 至今侦探先生都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只是觉得小姑娘喜欢往外面跑,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一个惊喜（吓）。
　　比方说在她手里不知何时灰飞烟灭的酒厂, 比方说某天突然领回一个陌生的男孩说这是男朋友之类的，心梗的是侦探先生还查不出那人身份。
　　简而言之，当年麻仓好自己演的戏扯的谎, 如今都要自己圆到底。
　　好在这厮别的没有，人间红尘来回走了三遍，脸皮倒是锻炼出来了。想当初为了不被地狱辅佐官绑回去打工，她可是什么办法都用过了。侦探先生虽然聪明又敏锐，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
　　李昭明在星海境待了没多久，就听闻海对岸震出了海陵郡王墓，而且已经开始了解密。恰好随侯珠中毗沙门的神魂力量已经转化完毕，他便打算带着随侯珠回去。不过，对方倒是先找上来了。
　　交流团只是个幌子，真正带着任务来的是被嬴荷华差遣来的青霜剑。
　　青霜化作一道银光飞掠进来时，李昭明那一盘棋也到了尾声。
　　泛着山海纹路的银白古剑“嗡嗡”响着，李昭明轻轻在剑鞘上弹了弹，道：“荷华让你来的？”
　　青霜微微颤了颤，似乎是在回应他。
　　麻仓好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袍，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他们应当都是来寻你的，既然来了这里，我便去见上一见。”
　　少女懒懒说了一声，从棋盘前起身离开。
　　待到这个院落里再没了他人踪迹后，古剑上银光大绽，落下一个俊朗的小少年，正是青霜剑灵。
　　他落到了地上后才挠了挠头，说：“嬴姐姐让我来问一下您，毗沙门的魂魄怎么样了？”
　　李昭明道：“她自己怎么不来？”
　　青霜道：“有外人潜入泗水寻九鼎，嬴姐姐过去了，她好像发现了扶苏公子的残魂。”
　　便是没有这些，嬴荷华这辈子也不会再踏入岛国。何况她一旦进来，这岛国上的神明怕是要动乱一番。
　　毕竟昔年的九州结界覆盖整个世界，和氏璧灵作为护持结界的存在，无人能动她。嬴荷华手持定秦剑扫荡高天原不过百年，这岛屿上的神灵还没有忘记那一天。
　　“这样啊......”李昭明若有所思道：“若真找到了扶苏的残魂，她大概有的忙了。”
　　“我现在就和你回去吧。”
　　青霜重重点了点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的渴望十分明显。
　　李昭明有些好笑，“怎么了？”
　　“您...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下主人，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青霜不好意思：“嬴姐姐说，我做不好地府判官的事情，要我跟在主人身边教他，等主人想起来后，天道就会让他就接任判官之位。”
　　是了，除却十殿阎王之外，这里的地府管理层还有四大判官，听说当初是嬴荷华千挑万选才选出了三位，余下空着的实在选不出，只好仍由青霜代理。
　　灵族只是暂时代领地府职责，等到有大功德的人出现，这方世界的天地法则会自动引领他们回归原位。当然，前提是他们在这里的轮回里走过一遭。
　　每个世界的轮回法则大方向与洪荒大差不差，但细节相关就各有不同。
　　李昭明道：“你主人...哦，韩将军是吧，其实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他的魂魄在承天台洗练过，现在应该比你还强上一点。”
　　青霜眼睛一亮，欢快道：“那真是太好了！”
　　*
　　直到走出星海境，韩重言依旧是恍惚的。
　　老教授乐呵呵的表情在他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他如今全凭身体本能牵引行走，而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淮阴的民谣、清溪的水声。
　　战火纷飞的时代里，有文人纵马而去，月下清溪劝他归营；有君主为他铸高坛、拜他为将，将虎符珍之重之交付与他手中；四面楚歌声中，垓下霸王穷途末路，于乌江自刎；再后来云梦泽游猎，狡兔死走狗烹，长乐宫钟室里，当年的文人如今的丞相满目仓皇......好似走马观花一般，他看完了一位无双国士的一生。
　　他分明是旁观者，却总在某些画面上与那位英年早逝的将军感同身受。就好像、就好像他就是画面中那位金戈铁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一切的一切，始于那位年轻的通灵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星海境中，韩重言看到红衣少女逆光走来，饶有兴致的眼神落在他和老教授身上。
　　他一眼就感知到了，这就是那晚幸村精市身上有隐隐的违和感的原因，那双通过幸村精市看向他的眼，和眼前的少女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