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很忙
这话也忒明显,不过来时弘历早有jiāo代,此次带走三千骑兵,虽手中有圣旨,但终究让岳钟琪他们担了责任,这群人嘴上不说,心里怕是正骂娘呢。何况,自己的补给还需从西路军这边调配,所以,这一千多匹战马,便留在西路军这里使用。
多隆便道,“这批战马倒是好东西,可惜四阿哥一门心思想要打仗,这后方的事儿,却还是要劳驾纪大人多体谅一下。”
这是弘历在卖好,纪成斌也不傻,知道这是弘历在间接赔礼呢,他哪里会往外推,便道,“四阿哥却是见外了,这本是应分之事,何必如此客气。”
八成是因着弘历这一千多匹战马开了路,纪成斌对多隆的态度十分不错,自出兵以来的七个月,西北两路军除了开始时以三倍兵力打了两个胜仗,直到如今,却是寸功未建,如此大捷自是要着人回京上报的,这露脸的差事,转了一圈后,竟是按在了多隆身上。
便是多隆也没想到,可岳钟琪走了,四阿哥不在,纪成斌便是西路军的将帅,他有任务吩咐,又是天大的美事,多隆便是想拒绝,也是回天无力。于是,在回到西路军不过一日后,多隆便被送上了去京城的路,只是他留了心眼,让跟着他来的吴义留在营中,敦促纪成斌为弘历提供补给。
只是让多隆未想到的是,他一走,纪成斌便诡异地病了,昏迷不醒,没有他的手令,谁敢私自动用粮糙?别说监军,监军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又没有实权。吴义不过是个一根筋的粗人,开始的时候还在外面等待,可时间一长,便是他也看出了端倪,既然纪成斌病了,为何帐中之人皆不见惊慌之色,军中大夫也不过每日悠哉诊脉,这人怕是故意拖延吧!想将弘历拖死。
而此时,弘历的确处境艰难。弘历利用变形丹,让吴qíng化作时辰特磊的模样,做了一个巨大的鱼钩,钓上来了噶尔丹策零,一场战事,歼灭他四千人不说,还杀死了他的大儿子。这却是从未有过的耻rǔ,自然不会放过弘历。
六千骑兵尽出,为的便是报仇。
弘历一来毕竟不是本地人,二来也是第一次带兵,三来刚打完一仗体力消耗太大,四来没有补给,只能便打边撤。如果说那一次围剿,是清军对准葛尔部的单方面杀戮的话,那么这一次噶尔丹策零的反扑,则是对清军的蚕食。
荒原上有的是积雪,可食物却一点点的消失殆尽,西路军的补给却是一直未等到,便是连多隆也没再回来。从不盲目乐观的弘历知道,自己打了胜仗,八成有人要借噶尔丹策零杀人了。
他带着队伍在荒原中躲避噶尔丹策零的搜查围堵,队伍也从三千多人下降到两千余人,所有人都面huáng肌瘦,满目沧桑,目光麻木,不知道下一个死亡的是谁,更不知道哪日整只队伍都会完全被消灭。他们给身后的噶尔丹策零起了个外号,叫做影子。只要有太阳在,影子永远都会存在,甩不掉抹不去。
自然,弘历不是没想过反击。可他们实在太被动了,如果依照开始的设想,西路军来援的话,他自然不会落得此等境地,可西路军没来,他们人少、地不熟,没饭吃,几次组织起来对噶尔丹策零进行反扑,都失败了,士气一直在下降,一直在弘历身边近身伺候的吴开来却发现,自家主子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了。
这一日,军中最后的一点粮食也已经吃完,弘历一向与他们同吃同住,自然也没吃的,吴开来无奈之下,点火烧了一碗雪水给他,也算暖暖胃。弘历端着水刺溜刺溜的喝着,还问道,“都没饭了?”
吴开来道,“一点粮食都没了,只能在积雪下面找点糙根,可的确咽不下去。天太冷了,只能烧热水喝。”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还是如昨日一般,那只跟在后面的队伍与咱们隔着三十里路,约有五百人,怕是再等援军。”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找好了吗?”
吴开来立刻点点头,“找到了。”
弘历听了点点头,将碗中已然变得温吞的雪水gān了,便站了起来——他们并没有搭帐篷,而是靠着马匹,可以随时行动。弘历打眼一看,便瞧见了自己让吴开来准备的高台,雪天雪地的,吴开来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石头垒起来的。他大步走了过去,一脚踏了上去,站在高处,俯视着这只已然被打光了士气的队伍。
吴开来手中的铜盆子被敲到叮咣作响,不少人都被惊醒,开始还以为是噶尔丹策零打过来了,结果前排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人们才将目光定焦在与他们同样láng狈,满脸胡茬的弘历身上。
此时的弘历却是处变不惊,他刚喝了水,嗓子倒是清亮,张口道,“所有的粮食都吃光了。”报喜不报忧,是保持士气的方法,这句话一出,弘历身边的人便变了脸色,不知道他到底要gān什么。而其他的兵士,虽然早已心里明白这件事,但被主帅亲口说出来,触动不可谓不大,一时间,便乱糟糟起来。
弘历却是面色平静,并不被他们的态度所动,接着道,“如今不过十二月,漠北的雪怕是还要下个几个月,地里的糙根养活不了两千个人与两千匹马,我们便是能够以此为生,也抵御不了腊月的冷。何况,我们身后还有一只五百人的敌人,时时刻刻准备偷袭、消灭我们。”
这些话无一不是灭自己威风,往自己胸膛里cha刀子。这些跟着弘历一路走来的汉子们,虽然腹中空空,已经筋疲力竭,此刻却是有着极高的生存意识,冲着弘历吼道,“不,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家中还有妻儿。”在一系列的不想死后,终于有人带头喊出了句,“那我们该怎么办?”
弘历瞧着那个事先埋伏好的自己人,心中不禁满意。他接着说道,“半个月来,我们与西路军失去了联系,没有补给的qíng况下,被噶尔丹策零的六千人追杀,至今已经损失一千多人,而且剩下的人,也都没了战力,如今,这五百人跟在后面按兵不动,等的便是大军到来将我们一网打尽。但是,”他顿了顿,从吴开来的手中接过了一张地图,打开后,指着其中一块道,“我们并非无路可走。”
这句话一说,倒是让不少人都聚集起了jīng神,那五百人装备jīng良,前几次埋伏,弘历便是试图除掉这个尾随在后的影子,可从未赢过。如今,竟是有办法了吗?
弘历指着地图道,“这块是我们所在的位置,”又指着此位置前方不远处道,“而这一块,便是山音诺颜,是额驸策凌的辖区。他是成吉思汗第四子的二十一世孙,早在圣祖年间,便与准葛尔部jiāo过手,从未输过。如今我们距离山音诺颜不过二百里,若是进入他的辖区,定会安然无恙。”
这的确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成吉思汗的名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有用,兵士们似乎依然认定了,额驸策凌可以救他们。此时,他们被北疆的大风冻坏的脑子终于转了起来,有人想着两百里路如何去,有人则考虑身后的五百人追兵。终于有人提了出来,“我们支撑不了两百里了,便是想走,后面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