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默默进食。我点了菲力牛排，几乎入口即化。最上面有一点大蒜奶油沙司，我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在啤酒和早先的龙舌兰酒的作用下飘飘然起来。

　　等我张开眼，科特正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我。他很快移开视线，但是表qíng还是很古怪。

　　“有什么不对吗？”我问，叉了满满一大块儿松软的烤土豆和酸奶油。

　　“你从来不大爱对我讲你自己的事qíng。”他清了清嗓子。“你在洛杉矶有男朋友吗？”

　　如此私人的问题令我很惊讶。为什么他要问？我没有男朋友，但是我也不想看起来像个剩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挺直了身体，放下叉子。“我不打听你的私事了。”

　　他看起来很尴尬，这让我心头一软。“没事。”我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他挤了挤脸，说。“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特鲁迪之前提到的那个城里人吗？”我看着他的面颊升起一片红晕。

　　“是。”他垂下眼。“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qíng了。”

　　现在，他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结局不好吗？”

　　摇摇头，他说，“我们都太年轻。”他gān巴巴地笑道。“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在他来这里过暑假期间相遇的。”

　　“啊。初恋呀。”想象他那时的样子让我不禁微笑。“我不确定该不该生气自己居然让你想起了年少时的事。”

　　他咧嘴一笑，酒窝浮现。“你俩长得一样一样：金发，蓝眼。”

　　我看了看天花板。“你居然把我跟一个未成年男孩联系起来。”

　　“不。我说的那个男孩已经成年了。”

　　“到底怎么了？他回大城市去了？”

　　“是的。”

　　我嘬了一口酒。这通微醺状态下的轻浮对话让我陷入了一种奇怪的qíng绪。我小心地放下杯子。“如果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仍然想着他，那这份感qíng一定超越了xing爱。”

　　他咽了咽口水错开视线。“从那之后他回来过几次。我觉得，我有点搞不清这事儿算什么。”

　　“噢，他还跟你有jiāo往？”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意外地生出一股厌恶感来。

　　“没那么正式。我都快一年没有见到他了。他已经结婚开始当深柜了。”

　　“哈。”我扫了一眼他绷紧的面颊。

　　“你能明白我的处境。”

　　我摇摇头，说：“不太明白。虽然我很少约会，但我绝不会跟没出柜的人约会。那是没事儿找事儿。”

　　他的目光立刻变得警惕。“就像我说的，当我们相遇时，我们还是孩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属xing。不过我运气好，我的家人和朋友愿意接受我的本来面目。莱利就没我这么幸运了。他来自一个非常虔诚的信教家庭。”

　　“哎，为莱利哭一场吧。”

　　他皱眉。“什么？”

　　“没什么。算了，这不关我的事。”

　　他双手jiāo叉抱在宽阔的胸膛前。“不。说出来。我想听听你要说的话。”

　　“为什么？”

　　“我好奇你怎么看的。”

　　我紧闭双唇。我其实清楚自己最好闭嘴，但是酒jīng刺激了我，再加上莱利听起来就是个自私的混蛋。“你说他结婚了是吧？”

　　“是。”

　　“于是每年他造访这里的时候，你们俩就约pào？”

　　他垂下眼，看起来很不自在，然后叹了口气。“是。”

　　“太差劲了。我很抱歉这么说。就算他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也不代表他就有权利毁了那可怜女人的人生。”

　　“他说他们两口子很幸福——”

　　“你不会当真吧？”我打断道。“那他为什么还要来找你乱搞？”

　　“打一开始，我们就算分开也是藕断丝连的。”

　　“真是太jīng彩了。她丈夫喜欢的是jī巴，但又怂到不敢承认。就算他认定自己是双，但是对那可怜女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到头来要么她抓到他在劈腿，要么她先被他抛弃。那女人从此心理受创，全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不肯直面自己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他扬起眉毛，双眼圆睁。“告诉我你真实的感受，保罗。”

　　我耸肩。“是你问的哦。”

　　“是的。”

　　“我一点都不同qíng这个莱利。我替他的妻子难过，难道出柜就这么难？的确，当我爸发现我喜欢男人的时候，他的态度简直混账到不行。那又怎样？我才不会因为他不乐意就缩回柜子里。让他和所有那些对我有意见的人都见鬼去吧。”

　　他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妈的，你还真是个臭脾气的小王八蛋呢！”

　　我脸红了，又灌了一大口啤酒。“就像我说的，我是城里人但我不是怂bī。”

　　“你火气蛮大呵。”他笑道。“我不得不说，我发现你这种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态度挺xing感的。”

　　一阵兴奋涌上心头。他觉得我xing感？“真的？我这个xing常常对我不利。”

　　“你让人耳目一新。”

　　这顿饭的主题已经完全跑偏，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眼下这股打qíng骂俏的氛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哈。我得说大部分人跟你看法不一样。”

　　“好吧，我跟大部分人不一样。”

　　“没错。你确实不一样。”

　　他的笑容褪去。“可惜我没有跟城里人谈恋爱的好命。”

　　“我跟谁都没有谈恋爱的好命。”

　　他笑了。“目前为止，这是很有趣的一顿饭。”

　　我斜眼看着他。“是的。我本来以为你会很烦人呢，结果也不是特别烦嘛。”

　　“附议。”

　　我拿起啤酒，欣赏这金色的液体。“也许我喝醉了。”

　　他哼了一声。“我可没有。”他咧嘴一笑，也端起酒杯。“但是今夜还长呢，保罗。幸运的话，我也会陪你一起醉。”

　　第七章

　　我就这样与他那炙热的双眼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试图切换到更日常的话题。毕竟，我们之间应该是一种业务上的往来。我需要把话题从我们的感qíng生活上岔开。

　　“所以你一直住在这儿？”我一边搅着盘子里的食物，一边用一种欢快得有些不自然的声音问道。先前的讨论让我的胃一直翻腾，很难下咽眼前的食物。

　　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出生在德州。十岁时候我们家搬到这里的。”

　　“一大家子？”

　　“我是独子。妈妈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去世。那之后只有我、爸爸和爷爷。”他抹着玻璃杯上的水珠。“老爸没能从妈妈去世的yīn影中彻彻底底走出来。”他抬起头嘴角挑起一个悲伤的笑容。“这可能听起来很奇怪，但是他的去世对我来说是件几乎是件好事。就好像他们终于可以又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