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他今天捉了个小偷，受了伤，被割了一刀。你别急、你别急，割在手臂上，不算重。”老干部说话有些慢，穆玄英等不及了。

“刘伯伯，我这就去医院。”穆玄英顾不得上楼回屋换鞋子，摸了把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就往外跑。

“他报警，就刚好是小刘同志当班，接的电话……诶、诶，好好，你快去，跑慢点，别摔着了！”

穆玄英又急又气，一边跑得气喘吁吁，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

莫雨你混蛋，竟然敢骗我！

但心又阵阵地发疼。

68 两件行李箱

??莫雨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边的长椅上，这个时候，医院人不多，显得比较清静。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位民警，正在低语交谈着什么。范晓棠还在一楼大厅替他拿药。莫雨低头看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心里牵挂的是毛毛。也不知自家小孩儿是对明天的旅行更期待一些，还是对自己无法与他同行更失望一点。

右手的伤从小手臂延伸到手背，虽说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严重到需要输血的地步，但长而深的一条豁口，当时流了不少血，一共缝了十三针，肯定不好受。除此以外，指节关节上也有许多破皮后沁出的血痕，每一处都已仔细地上过了药。这些细碎的伤是他握紧拳头给狠狠砸出来的……可想而知，被这拳头好好招呼过的那张脸有多惨。

单手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莫雨正准备掏打火机，想起医院禁止吸烟，这才又把烟放回盒子，揣回衣兜里。就是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莫雨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微微愣了瞬间，低头看一眼，随即按下接听键，“毛毛，什么事？”隐约觉得要坏，语气却依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在哪里？”省略了亲昵的称呼，穆玄英语气有些阴晴不定。

莫雨一听，便晓得穆玄英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只沉默了那么两秒钟，手机里传来穆玄英若有似乎的一声叹息，随后是他急切的话语：“还想瞒着我？你在哪里？公司？医院？还是准备去范晓棠家里躲一晚？”

莫雨：“……”傻毛毛猜得一点不差，他还真准备今晚去范晓棠那儿凑合一晚，等明天一早毛毛上了火车再溜回家去。

莫雨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话，不要着急，已经快处理好了。你不用……”

“我不用什么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知道是这样，我就气你这样，你还不老实！”穆玄英鲜少和莫雨急，显然是心里着急又难受得要命。

莫雨沉默着，回想起几个月前的那场倾盆大雨之中，失魂落魄、一身狼狈的小孩。穆玄英上次是害怕，这次是气恼。可哪一次不是在为他担惊受怕？

他家小孩是真的心疼他呢。

沉默半晌，莫雨道：“我在香山医院三楼的急诊室……”

“嘟嘟嘟……”刚报出地址，电话里便传来忙音。

莫雨：“……”

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莫雨又给范晓棠打了个电话：“别磨磨蹭蹭了，给我回来，赶紧的！”趁小孩还没到，让医生把药敷好给我把手包上，要这伤口把穆玄英惹哭了我可跟你急！

穆玄英是真气。出了这么个事儿，莫雨为了让他安心出行，竟然还想瞒着他。等他去了大理开开心心地玩个八九天回来，这人怕是伤口连线都拆了，再哄他说是普通的肌肉拉伤、软组织挫伤什么的，戴个护臂遮掩一下就想瞒天过海。

莫雨就是这样，总是什么都替他顾虑着。

可疼痛是会传染的，别人在莫雨手上割一刀，就如同在他心上划一刀，毕竟他那么的在乎他。

紧紧握着手机的掌心沁出了汗水，挂断莫雨的电话后，他毫不犹豫地拨了另一通电话。

“喂，阿轩……”

……

的士一到医院门口，穆玄英急吼吼地跳下车，步履匆匆，直奔三楼急诊室。路过医院大厅，有两名穿着制服的民警与他擦身而过。穆玄英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停留。

莫雨刚包扎完伤口，正在等护士来替他打破伤风针，范晓棠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他。门外响起急切的脚步声，莫雨闻声，抬眼一望，果真不一会儿，小孩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穆玄英咬着唇，什么都没说，就伫立在门口望着他。难掩担忧的目光落在莫雨缠着白色绷带的右手上。那绷带从小手臂一直紧裹到手掌心……可想而知，那绷带之下的伤口是多么的可怖。再然后是莫雨的白色衬衫。为了遮掩血迹，莫雨特意穿上了套头毛衣，只挽起右边衣袖露出手臂方便包扎。那衣袖上没有一处是白色的，浸染的血迹触目惊心。脖颈处的衣领，也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色。

那片腥红映入眼底，刺得穆玄英双眼阵阵发酸，心口阵阵发疼。他更加咬紧了下唇，忽然背过身去往门外走了出去。刚走几步，便又停下了。莫雨看到他双肩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头垂在身侧。

莫雨不方便起身，只好给范晓棠使眼色。范晓棠心说：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么？

莫雨懒得理他：不可以。

他正用眼神威胁范晓棠，护士就举着针走了过来，“刺啦——”拉过隔离用的布帘，同时也阻隔了所有人的目光。护士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椅子上的莫雨，叉着腰说道：“脱裤子。”

莫雨：“……”

布帘外，同样深感委屈的范晓棠只好起身去勾穆玄英的肩膀，说道：“小狼仔，我可跟你说啊，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还从来不知道咱家老大这么英勇，身手这么了得！那几拳砸得那小贼哭爹喊娘。你哥挨了这么一刀，对方也没占着便宜，直接被揍晕了，连牙都被打掉两颗……”范晓棠越说越觉得自家老大真正就是剑三里那个一手遮天、翻云覆雨的莫小疯，霸气侧漏，总攻范儿十足威风。他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于是眉飞色舞，说得越发带劲儿。

莫雨后悔，现在直想叫这二货闭嘴。

穆玄英抬眼盯着范晓棠。

“呃……”范晓棠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住了嘴。他第一次觉得，天狼这孩子，一向温润亲切，竟然也有如此凌厉的眼神。

穆玄英轻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只回身靠在房门上，凝望着那道素色的帘布，静静地等待着。

……

莫雨打完针，掀开帘布走出来，与穆玄英相视而望。小孩眼睛有些发红，想来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心里难受得紧。他走到穆玄英身旁，抬手揉了揉他有些炸毛的头发，似有安抚之意，也有几分讨好，“生气了？哥跟你道歉。”

“我没气你。”穆玄英咬着唇嘟哝。

“別咬。”莫雨抬手握着他的下巴，同时低头在他耳侧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语道：“回头给你咬个够……”

穆玄英无视他的调戏，手轻轻碰触，抚着莫雨受伤的手臂，声音闷闷地说道：“你怎么就让人伤成了这样？”

“是我大意了。别皱眉，听话。”

“你逞什么强，你们楼里不是有保安么？捉贼抓小偷，就不是你的事。你报警啊，下次别自己追。”想了想，穆玄英又说道：“别有下次。这种事，一次就够让人提心吊胆了，你还想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