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忒弥斯断断续续吹响那片正被自己噙着的树叶，吹出不太成调的曲子，“战争毕竟不是冒险。”
　　“地下也不太可能会有沙利叶吧？”
　　——这也是塔纳托斯没有即刻作出决定的原因之一。
　　他有彻底和“沙利叶”身份告别的打算。
　　这场葬礼或许是个不错的时机。
　　思索过后，塔纳托斯还是决定放弃，“……‘沙利叶’的使命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阿尔戈号的航行早就已经画上了句号。
　　他在佩琉斯的婚礼上露过面。
　　至于接下来，曾经同伴会不会选择投身不知何时会发生的战争，赢得荣耀，还是留下遗憾，都和“沙利叶”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们早就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果然。”
　　阿尔忒弥斯丢掉叶子，看向他。
　　“果然什么？”
　　塔纳托斯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下文。
　　“没什么。”
　　那道目光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我就猜到你不打算去参加伊阿宋的葬礼。”
　　——他刚才分明还在劝说他。
　　塔纳托斯狐疑，但阿尔忒弥斯已经飞速地转移了话题，“要不要去抓鱼？”
　　“不去。”
　　塔纳托斯毫不犹豫。
　　阿尔忒弥斯热衷的并非捕鱼本身，而是拉着他去淌那些溪水。
　　“那……”
　　“不去。”
　　他没有给阿尔忒弥斯继续开口的机会，干脆打断。
　　阿尔忒弥斯悻悻抬手，摸了一下鼻梁，“行……我自己去。”
　　他倒也不是要故意转移话题，只是刚想起来发生在冥界的某段对话。
　　少年的冷淡体现在方方面面，样貌，性格……还有鲜少干预、插手的态度。
　　除非极其必要。
　　在阿尔忒弥斯的印象里，塔纳托斯真正称得上“强行”的，也就只有赫拉克勒斯，还有前不久河神拉冬的那次。
　　赫拉克勒斯那次严格来说甚至不算。那些莫伊赖出现后，他就停手了。
　　——当上神王之后，要做什么。
　　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就在刚刚，阿尔忒弥斯突然意识到少年会突然这么问的原因。
　　他觉得，塔纳托斯应该是……不喜欢神干预、甚至摆布人的。
　　虽然塔纳托斯没有明确表达出来这种不喜。
　　“那种蝴蝶不太适应森林里的环境，更适合生活在寒冷的山上。”
　　去找那种格外罕见的蝴蝶不是主要目的。
　　阿尔忒弥斯突然想起来山巅那片终年不化的雪。那里和热闹的森林完全相反，只有一片俱寂。
　　他还没有带塔纳托斯去看过。
　　运气好的话，在前往山顶的路上，还能遇到尾巴粗壮的雪豹——当然，他们肯定会有这种好运气。
　　“要是抓过来，它们可……”
　　带着几分刻意的漫不经心，阿尔忒弥斯试图换一种方式引诱。
　　远天猝然炸开的惊雷吞没了他未竟的话语。
　　“他们动手了？”
　　塔纳托斯面露凝重，他同样也感知到那股以奥林匹斯山为圆心，不断往外扩散的神威。
　　“是赫拉和宙斯动手了。”
　　阿尔忒弥斯摇头。
　　和否认的言辞相反，他几乎是立刻端正身姿，拿起摆在一旁的弓箭，重新将它们背在了后面，“我们走。”
　　他解释，“赫拉之前经常因为宙斯背着他偷情，大打出手。”
　　“其他神早已经习惯他们发生争吵。”
　　所以，这次的行动同样会被他们归到神王的家务事，不会投以过多关注。
　　如果只是赫拉，他不会那么迅速、果断地做出判断。
　　“雅典娜这个时候在奥林匹斯山上。”
　　“波塞冬刚上岸。”他通过岸边那群鸟的眼睛看到了。
　　塔纳托斯跟在他身后跳上鹿车，下意识攥紧了缰绳，“把握大吗？”
　　“等到时候才知道。”阿尔忒弥斯沉声回答。
　　第一时间赶到奥林匹斯山，不代表他会出手。
　　他的行动取决于波塞冬，还有雅典娜。
　　波塞冬在藏拙，雅典娜亦然。
　　但神王的实力也不仅仅只有他表现出来的那部分。
　　没有万全的、必胜的把握，阿尔忒弥斯不会出手。
　　塔纳托斯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有我在的。”
　　“算上你和阿波罗了。 ”阿尔忒弥斯回答。
　　正因如此，他才更要谨慎。
　　塔纳托斯已经准备得足够久，足够充分。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又生出一种过于匆忙、仓促，自己还远远没有准备好的感觉。
　　决定要留给阿尔忒弥斯的信件甚至还没有动笔。
　　他也不曾亲口向倪克斯，那些兄姊，还有修普诺斯，认真，好好地道别。
　　因为自己也是同样，阿尔忒弥斯将混淆了两种微妙、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焦急和紧张。
　　波塞冬的速度要更快，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错过好时机。
　　“要是这次不行，就等下次，肯定还有下次机会。”他安慰塔纳托斯，也在安慰自己。
　　累得气喘吁吁的牝鹿没有顺利抵达奥林匹斯山。
　　中途，他们被神色匆忙阿波罗拦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伊利亚特提到的那个情节，赫拉，波塞冬，雅典娜联合反叛，用锁链束缚了宙斯，忒提斯救了宙斯（。
　　虽然根据考据这段更像荷马的临时发挥（好像没有其它典籍记载这个故事），但我用了，改编了
　　放心，没有成功（？）
　　特洛伊还没有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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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圈套
　　“是设计。”
　　太阳神头戴金冠, 神情带着少见的端肃，“忒提斯在宙斯那。”
　　他匆忙从奥林匹斯山赶过来，就是为了中途拦住阿尔忒弥斯, 以免阿尔忒弥斯按捺不住，在暗处动手。
　　他知道阿尔忒弥斯比自己谨慎得多, 但凡事总有万一。
　　“她先拜访了宙斯, 待了很久，从宙斯的宫殿离开, 然后又重新返回, 之后赫拉才怒气汹汹地赶过来。”
　　阿波罗尽可能简短地解释了经过, 又道，“忒提斯和宙斯密谋了什么。”
　　他放心大胆地提到神王的名字，是因为现在奥林匹斯山很多不明真相的都在怀疑是不是宙斯和前来拜访了忒提斯有了什么, 赫拉才会如此震怒。
　　毕竟之前宙斯背着赫拉偷/情，一般都是溜去人间，不会这么冠冕堂皇。
　　而问题在于——宙斯可以和山上的任何一位女神偷/情, 只要对方不是忒提斯。
　　因为普罗米修斯的预言。
　　赫拉不可能不清楚。
　　赫拉只是在趁机发难。
　　但宙斯难道不会将计就计，甚至一开始就设置好了圈套？
　　忒提斯马上来拜访他, 马上就传出了他和忒提斯有染的谣言, 本身就足够可疑了。
　　所以，他才会说忒提斯和宙斯有过密谋。
　　他说完, 才注意到鹿车上另一位沉默不语的神祇，不由愕然。
　　“塔、塔纳托斯, 你怎么……？”
　　阿波罗想不通这里面为什么还会有死神的事，意外, 但仔细一想, 又好像也没有那么意外。
　　之前奥林匹斯山上, 还有大地上无故出现宁芙死亡的意外，宙斯遣赫尔墨斯去冥界调查的时候，他其实就怀疑过这件事和塔纳托斯有关了。
　　赫尔墨斯带回来的调查结果更加笃定了这一猜测——他可以确定，死神因为先天孱弱，几乎没有在大地上行走过。
　　他唯一一次露面，还是来奥林匹斯山拜访赫墨拉和埃忒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