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匆匆
　　阿波罗印象里, 盖亚已经隐居许久。
　　在推翻宙斯不成，她诞下的，名为提丰的怪物被众神合力击败后。
　　人间早已没有供奉大地之主的神庙, 他们只供奉瑞亚，神王的母亲, 供奉德墨忒尔, 祈求她们带来丰饶，以及庇佑。
　　他惊讶, 同时也想不出任何盖亚拒绝帮助雅典娜和波塞冬的理由。
　　宙斯几乎剥夺了盖亚所有的荣耀。
　　在盖亚曾经帮助他, 扶持他的前提下。
　　波塞冬已经被雷霆击飞——赫拉佯装援助, 又狠又快地朝海神腰部落下一击。
　　但波塞冬在狂笑，他们缠斗起来。
　　而宙斯已经对上徐徐迈入战场，臂膀上绕着一圈银链, 正挥舞得猎猎生风的盖亚。
　　她换了武器。
　　“雅典娜在暗处。”阿波罗感知到智慧女神的气息，“她似乎不打算出手。”
　　在战场的另一面。
　　雅典娜没有发现他们——不管是阿尔忒弥斯，还是塔纳托斯, 都格外擅长隐蔽。
　　“她也在等待机会。”阿尔忒弥斯声音淡淡，“雅典娜一向很聪明。”
　　根据眼下的状况, 事件的全貌不难推测。
　　波塞冬, 赫拉，雅典娜结盟, 但赫拉主动将他们谋逆的消息透露给宙斯，并和宙斯演了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而与此同时, 波塞冬和雅典娜对她早有防备，以赫拉变卦为前提, 预先做出了应对——他们争取到了盖亚的帮助, 却没有将消息告诉赫拉。
　　大地的女神, 他们的祖母降临时，赫拉明显表现出惊疑和恼怒，随后，攻击变得更加凌厉。
　　他们互不信任，又默契地决定了相同的动手时机。
　　现在，双方比拼的已经不是计策或谋划，而是实力。
　　纯粹的实力。
　　赫拉勉强压制住了有伤在身的波塞冬，宙斯在雷霆——还有天空的帮助下，同原初便已诞生的女神往来周旋，偶有上风。
　　可能会让天秤倾斜的雅典娜还在远观，没有入场。
　　只是阿尔忒弥斯仍旧不清楚，忒提斯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阿波罗曾提到她和宙斯独处了很长时间，猜测他们密谋了一些事情，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忒提斯或许只是一个借口，光明正大的诱饵。
　　可如果只是诱饵，让赫拉发难的借口，忒提斯会和宙斯独处那么长时间吗？
　　他目前无法得出结论。
　　“那可是盖亚……”
　　阿波罗喃喃开口，手心攥得更紧。
　　他的慨叹并非出于尊敬、崇拜，与其说他是被原始神祇的强大、莫测的伟力震慑，不如说他惊异于神王威势的强盛。
　　盖亚的锁链几乎将那些雷电全部吸收，导入大地之中，宙斯的攻击手段失效了大半，只能变幻出长剑，还有其它武器应对，但即便如此，盖亚也没有成功将他拿下。
　　神王周身奔涌着青色电光，速度比最初时还要快上数分，在大地女神的攻击撤去之前，成功拽住了其中的一截锁链。
　　他冷笑着，将盖亚扯向了自己。而盖亚不光不忙，令尖锐的棘刺在宙斯脚下生出，又召唤一块巨岩，对着他站立的地方砸下。
　　在这一刻，锁链疯长，宙斯抓住的弱点反而成了自身的束缚。
　　锁链被松开了，原地也只留下电光化作的残影。
　　但那条锁链像拥有自我意识一般，也追逐着闪电而去。
　　在这一刻，塔纳托斯终于确定自己模糊的感受并非错觉，盖亚的确变强了。
　　“奥林匹斯山在受她调动。”阿尔忒弥斯的生存直觉，或者说，对环境的感知要更加细微，准确，“再这样下去，宙斯或许会输。”
　　“那我希望是两败俱伤的输法。”阿波罗紧跟着开口，“这样我们就只用考虑雅典娜了。”
　　“奥林匹斯山......？”
　　塔纳托斯侧眸，“山神是？”
　　“乌瑞亚。”阿波罗反应要快一些，“你想说他在暗中支持盖亚？”
　　但乌瑞亚应该已经沉睡许久了才对。
　　“......”
　　阿尔忒弥斯刚张开的嘴唇又重新合拢，考虑到眼下最重要的并非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而是战斗局势，没有即刻出手对阿波罗做些什么。
　　正事要紧。
　　“是盖亚自己的力量。”观察许久，少年谨慎得出了结论，“不是乌瑞亚。”
　　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了某个可能。
　　勉强能和他自己有关。
　　已知，乌瑞亚是盖亚的子嗣，他的力量来自于盖亚。
　　要是“山”的概念消亡的话，是不是，奥林匹斯上就会重新变成“大地”？
　　隆起的，在大地之上的，一部分大地。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没有感知到任何和盖亚同源的，疑似乌瑞亚的力量。
　　在山脉的余震中。
　　有，也只有盖亚。
　　盖亚是原始神，有关于自己的，对世界的理解。
　　那些宁芙身上的意外或许无法让诸神真正警觉，将“死亡”视作莫大的威胁，但盖亚一定会有所关注。
　　她有充分的，对乌瑞亚动手的理由和动机，乌瑞亚的力量本就源于她。
　　盖亚杀了乌瑞亚，及时用“大地”的概念，填补了“山”的概念。
　　——这是塔纳托斯目前能想到的，关于她突然恢复实力的最合理的解释。
　　当然，也可能不止是乌瑞亚。
　　现在的人间没有多少对盖亚的信仰，广为流传的英雄事迹中，也几乎没有一条和她有关，她显然不可能像奥林匹斯诸神那样，借助信仰提升自己。
　　她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去塔尔塔洛斯求助。
　　塔纳托斯确定，她身上也没有之前类似于阿多尼斯的违和感，也可以排除是藏在暗处的另一个系统动的手脚。
　　他向阿尔忒弥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规则在他杀死拉冬，杀死那些被囚禁在塔尔塔洛斯的提坦时没有任何反应，盖亚杀死乌瑞亚，自然也不会有。
　　“等、等一下。”
　　阿波罗险些失态——哪怕阿尔忒弥斯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他的惊叫还是泄露出来了一点。
　　过度的震惊下，太阳神俊美的五官显得略微扭曲，他报出拉冬，还有一连串的，那些被囚禁的提坦的名字，“你们什么时候......”
　　“不久之前，忒提斯的婚礼结束后的那段时间。”
　　阿尔忒弥斯回答他，“你一直都在奥林匹斯山，所以没有通知你。”
　　——说得好像他不驾驶日车从森林上方来回经过一样。
　　阿波罗深深吸了口气，果断跳过了这一话题，“宙斯落在下风了。”
　　奥林匹斯山现在是盖亚的场地，大地女神的那些锁链已经缠住宙斯的手脚，经由它们，萦绕在神王周身，是防御、也是攻击手段的那些闪电被引入地下，无限度地分散出去。
　　局势反过来了。
　　赫拉被波塞冬牵制，无法及时接触到在战斗中被击飞到一旁的神盾，将其重新送回宙斯的手上。
　　“我们要不要......”
　　他在顾虑暗处的雅典娜，以现在的局势，谁先出手，谁就可能在争夺中失去优势。
　　阿尔忒弥斯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有其他的神正在接近。”
　　他们都在等着当螳螂后的黄雀，但谁是螳螂，现在还未可知。
　　以神王为中心，四周深深凹陷下去，无形的重压迫使他弯曲了自己的背脊，盖亚那神力凝成的长剑，合着那些末端霎时间变得尖锐的锁链一起，刺穿了他。
　　宙斯输了。
　　不管是因为场地的压制，还是他的实力不足以抗衡取回部分力量的盖亚。
　　阿尔忒弥斯搭上弓，箭尖瞄准了下方神王的眉心。
　　然后，一只手伸出来，挡在弓体正中的位置，拦住了那支箭。
　　塔纳托斯无声对他摇头。
　　到现在，宙斯发挥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实力。
　　但乌拉诺斯的那枚神格还在他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