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国公贾赦
贾代善独自一人在偌大的正堂内喝茶,也不见东平王妃。
贾赦摊手摊脚坐了他下首,“这般日折腾死我了,爹你把大姨妈关到哪里去了?”
“叫两个婆子堵了嘴关在耳房里了。”贾代善重重搁下茶盏,面色森寒,“这些年我对东平王府多有忍让,你娘更是从不和她计较,如今正狂妄至此,好在你母亲同政儿都只是寻常淤青扭伤,不然我要他东平王府拿爵位来抵。”
“爹你现在准备如何做?”贾赦扫了一眼四周,放轻了声音道,“陛下那里……”
“你放心,你爹我这点说话的胆子都没有,还领什么兵。”贾代善道,“府中之人,是自己人。今日之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贾赦弯起唇角,“我让人去请舅舅了。”
贾代善瞥他,“你舅舅是个心善之人。”
“所以才要牵扯舅舅下水。我娘和王妃都是他嫡亲的妹妹,舅舅自然处置起来,自然更心软。世无常贵,事无常师①,今日陛下新存试探,未必会真的如他所说,处置了东平郡王,东平威名犹存三分,我们便先让他这三分。”贾赦道,“爹,不急于这一时,咱们等得了。真到了他们落魄的时候,制人者握权,制于人者失命②,就算真叫他们用爵位抵了,他又能怪得了谁呢?”
“总算你还能说出几句能听的话来。”贾代善开始秋后算账,“我分明给你留了关于北狄新可汗的功课,为何你今日还是一无所知?”
贾赦捂着脑袋开始装相,“哎呦,头疼头疼,爹我都病了,还用做什么功课,真疼。”
贾代善忍住想抽他的手,“闭嘴,回去补上。”
“是。”贾赦放下手,果然半点事也没有,“问您个正事。”
“问。”
“为何陛下自那日柳妃宫变之后不曾下旨做任何处罚?”贾赦道,“京中安安静静的,咱们最早抓的人还在清虚观关着。”
“那是你没上朝,得到知道的少。”贾代善说着火又上来了,“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问问问,要不要我给你喂嘴里!我留给你的东西里分明都讲尽了,特意嘱咐青锋要念给你听,结果你呢!没囊性的东西。”
贾赦招手药茶,不高兴道,“我是个病人,您不能想想我要死要活的时候,多疼我一点儿啊,我听得头晕眼花的。”
贾代善忽然愣住了,转头有些迟疑地问贾赦道,“你今日看那听风笺上的字,都看清楚了?”
“诶?”贾赦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个半瞎的人设,原先都习惯雾里看花了,竟也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好的,“真的,爹我能看清你了!我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能看见的了。”
贾代善喟叹道,“能蠢成你这样的,实在是不容易。”
贾赦倒不介意这个,“若是我又聪明又有天赋,又长得好又家世好,我实在怕我英年早逝,故而还是蠢一些好。”
“你蠢些,只怕英年早逝的是我才对。”贾代善没好气道,“请太医来给你再看看。”
于是保龄侯火急火燎赶来的时候,正对上贾赦翻出的白眼。
太医令翻着贾赦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遍,小老头美滋滋地道,“恭喜恭喜,我猜测的不错,果然是不药而愈了,世子心胸磊落,并不为此自苦,故而才一时未察觉,实在叫人佩服。”
不愧是宫里的人,夸我心大,也夸得这么好听。
保龄侯也不好插嘴,只得现在一边候着,直到贾赦复完诊,才上前道,“妹夫。”
贾赦亲亲热热喊了声舅舅,让出位置与他坐,不料保龄侯坐定就要赶他,“大人之间的事,赦儿还是先去休息吧。”
这几日贾赦听的休息,比这十六年都多,也不动弹,只看向贾代善。
贾代善道,“不用,是时候该叫他学起来了。这等酷热时候请舅兄来,实在是迫于无奈。从古至今,没有妹夫来做这等事的。东平王妃既系出贵府,自当你这个兄长来了。”
保龄侯是个面团性子,路上都打探清楚了,大妹妹在二妹妹府上撒泼,一个不称心还伤了人,这叫他的脸都没法子搁,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我这就去训斥她,二妹妹同政儿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我府上拿。”
贾代善不言语,贾赦笑眯眯道,“舅舅这话说的,冤有头债有主,怎么好叫您破费。东平王妃素日里眼高于顶,大约您这几句训斥是不管用的。”
保龄侯听他连声姨母都不肯喊,情知此事难以善了,叹了口气道,“她的脾气我还不清楚吗?可她到底不比二妹妹,子女孝顺出息,夫君又体贴尊重,好不好,看在她受苦多年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
“并不是第一回 了。”贾赦垂了眼,不去看恳切的保龄侯,“东平王妃成日瞧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拿话挤兑我母亲。难不成我荣国府就这样好欺负不成?叫我说,应当去信问一问东平郡王,这也是不是他的意思。驻守边关久了,咱们府上就不用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得极重,经过这次小叛乱,谁不知道贾代善手下的龙武军同千越军的厉害,谁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可真是要上天了。
保龄侯道,“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这话不是你该说的。”
“舅舅在侯府对三位表兄也是这样教导的吗?”贾赦抿了一口茶水,抬眼笑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荣国府的规矩便是,我这个世子无事不可管,无话不可说。您还是入乡随俗罢。我父亲气得厉害,若叫他开口,就再无转圜之处了。”
保龄侯被他噎个半死。
贾赦紧接着道,“今日东平王妃说是来探我的病,却盛装如赴宴,空手而来,待我入宫后,又出言伤我弟弟,我母亲忍无可忍,东平王妃竟摆出在王府教训人的架子来,就这样上前意欲殴打,若不是我弟弟垫在下头,我母亲伤得怎么样就不好说了。您自己说罢,若是舅母也这样,当如何?”
“……她到底是出嫁女,我也不好管得太过。”保龄侯退了一步,“我会让你舅母时时上门约束她。”
“那时候东平王妃会说,按爵位,她是郡王妃,舅母不过侯夫人,说不得她。”贾赦起身,直逼保龄侯,“姨母许是中了邪,不如叫她去寺中念念经拜拜佛,除一除身上的邪气,舅舅以为如何?”
他说得戏谑,脸色微红,如绽三春桃花,却叫保龄侯在这大夏天生出一身冷汗,“你要送她去庙里?”
“去道观也可以。或者姨母是背井离乡,想念家乡才这样出格的,送她回金陵静养,舅舅觉得又如何?南边儿寺庙道观极多,姨妈挑哪个都可以,只管找喜欢的,香火钱,我出了。”贾赦顺着他的话步步紧逼,眼见保龄侯吃逼不过,他复又笑道,“舅舅看起来觉得这主意不好,不如这样,大家各退一步,您去警告姨母,如果再这样行事,便逐她出宗族,她许是会怕了的。”
保龄侯缓缓点头, “可以,我这就去说。”
“只盼着舅舅说话算话,忠叔,送保龄侯去见东平王妃。”贾赦好似不经意扶住一旁的小几,力道有些大,连带着上头的兰草跟着晃了晃。
“自然。”保龄侯深深看了贾赦好几眼,“未曾想过,外甥亦有这样好口才,今日领教了。”
“舅舅,莫要养虎为患。姨母再这样下去,难道对您有什么好处吗?”贾赦道,“所以也只能好得罪了,只盼着舅舅能明白赦儿苦心。”
保龄侯默然离去。
贾代善这时方开口,“你倒是真不怕得罪你舅舅。”
贾赦闭了闭眼,脸色惨白,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爹,我可能还得再瞧一次大夫。”
第15章
“要太医做什么,有我就够了。”一双微凉的手扶住了贾赦,将他带到自己身上靠着,蹙着眉头道,“你瞎吃了什么?”
白日里凭空出现挺大个活人,但凡胆子小点儿都能被吓死。
贾代善陡然站起来,稳住险些被打翻的茶杯,如临大敌道,“阁下是何人?”
贾赦虽看不见了,这个声音还是认得的,忙掐着姚谦舒道,“闭嘴,不许和我爹胡说。”
姚谦舒嫌弃地用袖子替他擦了汗,将人抱到椅子上坐好,侧头看看贾代善,“我是他媳妇儿。”
贾赦双眼生疼,如火焚烧,气得说话都利索了,断断续续道,“叫,叫你闭嘴。”
贾代善见他二人似是相熟,缓缓坐回去,“赦儿,你现今觉得如何?”
“看不见。”贾赦还能笑出来,“这回是真瞎了。”
姚谦舒捂住他的眼睛,“你别说话了,白耗心神。他到底吃了什么?”
后一句是问贾代善的。
“阁下若无其他要问,我就要替赦儿请太医了。身体大事,不好耽搁。”贾代善面不改色,手指却焦躁地在桌上不住敲打。
“都说了有我就够了。”姚谦舒淡淡道,“你们烧掉的那个人是南疆来的毒人,呼吸都带着毒,他在太后宫中近过身,这毒便附在眼上了。后头又伤了肩膀,我只好给他吃了我的花,按理说是该无事的,过上几日便悉数消除了。所以才问你,他吃了什么,不仅引了残毒,还新添了异毒,若我晚半刻醒来,这双眼便保不住了。”
“大约是宫里那碗雪耳,家里的东西都是干净的。”贾赦轻声道,姚谦舒的手覆在眼上,渐渐就消除了痛楚和灼烧,“爹,你把那东西拿出来给他看看。”
“你好些了?”贾代善问他,自袖中摸出个鼻烟壶,倒出两粒绯红色的药丸,推到姚谦舒面前,“有劳。”
“好多了。”贾赦道,“这是宫里赐给我的秘药,你帮忙看看,是不是有问题。”
姚谦舒捻了一粒,手指一用力,药丸便簌簌碎去,最中间裹着黑色的丝状物,他捏与贾代善看,“你们这位皇帝,心还挺黑,这不是赏秘药,这是赏阎罗殿门票。”
贾代善并不认得这东西,但见那些黑丝如活物般扭动,令人作呕,“这是毒虫?”
“这是蛊毒。和那毒人一个地方来的。”姚谦舒道,“只是蛊毒分杀人的、控制人的,我也不太熟悉。”
他将黑丝虫慢慢搓成一个球,随后扔到贾代善杯子里,“都死了。”
贾代善便暂时性将姚谦舒视为世外高人,咳,也可能是妖人。
“你先出去,我开花时候不太方便你看。”姚谦舒开始赶人,大约也觉得自己这个动词用得不是很合适,“我救人时候,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