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多给我一点信任。"维克托责备道，牵起勇利的手亲了亲，"我恐怕我正处在一生中最活跃，最向往刺激的年纪，即使如此我都觉得你对我来说已经足够，难道等我垂垂老矣，牙都掉光了，我反而向往起别的来了？"他试着让自己不要听上去就像在埋怨，但他忍不住觉得委屈。
　　"对不起。"勇利赶紧说，"但是——我是说，我现在——我不会永远在役，我不会永远是——是你的学生和作品，人会变——我会变——"
　　"而我已经退役了，"维克托说，"不再是你最开始爱上的那个冰上的传奇，总有一天我的记录会被超越，会有新的天才吸引你的目光——告诉我勇利，我需要为这件事担心吗？"
　　"那不一样，你不要强词夺理。"勇利回答道，维克托却觉得他才是强词夺理的那个，"你是——你，我是我，你知道？你是——你对我来说远远不是一个偶像那么简单。"
　　"那么你对我来说也远不只学生而已，"维克托说，"老天，我们居然在说这种话，你知道一般结婚一年的夫妻应该早就过了咱们这个阶段了——一般只有十六七岁的青少年在告白的时候才说这种话。"
　　"你只有八岁。"勇利回答道，在他脸上捏了捏，"你是个不停掉金豆子的哭鼻子笨蛋。"
　　"嘿！"维克托叫起来，"是你把我弄哭的！我在遇到你之前从来不哭——去问亚科夫，13年世锦赛我受了伤，做手术的时候——"
　　"你受过要做手术的伤？！"勇利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吓人，"在哪？现在怎么样了？我的天你怎么不告诉我？！"
　　"嘿——嘘嘘嘘——"维克托赶紧把他抱进怀里制止他接下来抓狂，"我不该提这个，只是脚后跟的一点小伤，已经完全好了所以没有让人知道——"
　　"但那还是——"勇利闷闷不乐地说，"天啊我真是粉丝失格。"
　　这让维克托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见他笑，勇利试着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但维克托不停的戳他的脸，甚至作势要亲他，这让他也忍不住笑了。
　　"就像我说的——"当他们好不容易都停下了笑声，勇利才说道，笑意还在嘴边停留着，"我会有一些担心。没必要的担心。"他补充了一句。维克托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那也不是全部。"他说道，维克托呻吟了一声。
　　"真利说的没错，"他说道，"我的宝贝有颗神奇的脑袋瓜，你是在什么时候想这些东西的，我怎么完全没发现？"
　　"因为我善于隐藏，"勇利说，"以防你没发现，我是个特别擅长隐藏的人——"
　　"'以防我没发现'，"维克托嘟囔道，"我没发现？我是谁啊，我可是你教练！'我没发现'——"
　　勇利冲他吐了吐舌头。
　　"其实从GPF决赛前我就有那种感觉了。"勇利说，"那是从加拿大回来的第二天——有一天我半夜醒过来，你和马卡钦一左一右的靠在我胳膊上——还流口水，顺便提一下——我忽然意识到我做梦都没想过的生活我已经忽然全部拥有了。"
　　"那不是好事吗？"维克托说，"就比如说，我最近几个月一直希望尤拉奇卡不要背着我偷偷让你们帮他吃茄子——是的我都知道，你居然敢纵容他挑食，这个咱们回头再说——如果他有一天能老实点，我肯定——"
　　"那不一样。"勇利说，"我——就像我说的，我做梦都没想过会跟你在一起，知道吗？咱们结婚前大约半个月我每天都做噩梦，梦见有人敲我的门让我把我的生活还给他，因为他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的人，而我只是不小心偷了他的生活，然后我醒过来，发现是披集忽然对婚礼的甜点有了新想法在狂敲咱们的套间门，他想赶在JJ和雷奥用那些美洲口味的超级甜食污染我的大脑之前说给我听——"
　　他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你没跟我说过这些。"维克托说，"你为什么不说？"
　　"对，让你更得意点，就好像我超级崇拜你这件事还不够似的。"勇利嘟囔道，"我不好意思，好吗？"
　　"你绝对不用不好意思，"维克托说，但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完全控制不住，勇利在他脸上轻轻的打了一巴掌。"哦亲爱的，别害羞，你可以让我知道有多你喜欢我的，这样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才能准备好我的个人写真送给你——"勇利张了张嘴，一脸的向往，维克托收起了笑意，"不许你真的说想要那个听见没胜生勇利，不许你说比起真人陪着你去度假你更想要个人写真！"
　　"我又没说！"勇利的脸红了，"但是你真的有对吧？我是说我有几本好像被真利弄丢了——我不说了。"他看见维克托的神情，赶紧说了这么一句。
　　"总之，"他说道，"我发现自己有点——迷失了。我已经习惯了仰望你，追逐你，而且我已经习惯了，接受了我可能永远只能这样追逐下去的现实，我已经习惯了渴望某样东西又得不到它，那才是我该在的位置，这个新的生活，跟你在一起，还要共度余生——让我迷失了。我想要的都有了，甚至很快我得到了总决赛的金牌——这回是真的什么都有了，我忽然就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了，我发现当我非常渴望某种东西的时候，那份渴望就好像一个开关，一个宝库，提供给我丰富的感情，让我迫不及待的表达它们，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我感觉——感觉那个宝库被关上了，我忽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听上去你好像希望自己一无所有似的。"维克托嘟囔道，"我是不是该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去你的。"勇利说，"我没毛病，我只是——我只是习惯了。你能怪我吗，你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有多——"
　　"好看？"维克托说，"脾气好？从来不拒绝粉丝要求，只有一次提出合照被粉丝扭头就走？"
　　"你还记仇了是吧。"勇利说，"跟你说了我那时候情况很特殊。我是想说，你不知道自己有多——"
　　"遥不可及。"他最后说，选择了一个维克托完全没想到的词，"而这么遥不可及的你就在我身边，我——我很幸福，但我只是，我有点——我很怕自己就这么适应了这种幸福，它让我变得懒惰了，放纵自己不再去感受那些曾经让我——让你被我吸引的东西，感情，表达，表演，等等等等，我觉得它们开始离我越来越远了，就好像，它们曾经是我的朋友，是我唯一的宣泄出口，而现在我太幸福，太安逸，所以我和它们也渐行渐远了。"
　　"我很担心自己要变成那种——那种麻木的，自我满足的，没有办法再进步的人。"
　　"你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变得麻木。"维克托说，"而且即使你真的不再进步，我也会一直爱你，因为你让我的生命完整。我不在意你变成什么样，因为我知道你的心真正的样子。"
　　"我知道。"勇利说，"别看上去那么吃惊，我都知道——这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对我的感情，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我知道。"
　　"那你还——"
　　"但问题是，"勇利打断了他的抱怨，"但问题是我不希望你最后和那样的人共度余生。我不愿意，我不允许——"他们俩的步伐不知何时停下了，就着路灯的光芒，维克托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我偶尔会想，维克托最后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呢？"他微笑着说，"在你之前的众多情人里我其实没发现过最合适的——总是不够完美，我这样想，但我，我可能是最不完美，我是离完美最遥远的一个了——而你选择了我。如果我允许自己变成那种麻木的，迷茫的，放纵自己只享受幸福却体味不到更深沉的感情的人——那我不就等于，背弃了从前那个，希望维克托得到世界上全部幸福的自己了吗？"
　　维克托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任何话。
　　"你就是世界上的全部幸福。"他沙哑的说，"你就是我的全世界。"他摸了摸勇利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脸，眼里全是亲昵和动容。
　　他们又开始走了起来，勇利住的小区就在下一个拐角了。
　　"所以你决定怎么办呢？"维克托说，"你就决定——生个孩子？你必须跟我多解释一点这里面的连带关系。"
　　"哦，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懂。"勇利说，"这个孩子——它来的——它来的时机刚好，你知道？就好像老天知道我迷失了，所以就派它来。我其实也不确定生下它会不会对我有所帮助，但我只是，有些时候，当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往哪里走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什么，随便找一件事做起来。也许它能推着我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我总需要点什么推着我，我是这样想的。"他真诚的看着维克托，和他十指相扣，"你不要担心——我真的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这个决定是对的，我觉得很好。"
　　维克托看着他，他笑得平静且温柔，这让维克托的心终于也真正的，几天以来第一次平稳下来，他开始意识到勇利并不是头脑发热，他有自己的理由，而且维克托也愿意接受这个理由。过了一会儿，他才微笑起来。
　　"进入下一个阶段——有点儿像你那个时候练习《伴我身边 不要离开》是不是？"他说道，勇利的眼睛更加明亮了，他看着维克托，真正的微笑缓缓的出现在他嘴边。
　　"对，就像那个。"他轻声说，"就像那个一样。"
　　tbc
　　*（╯' - ')╯︵ ┻━┻ 浮肿都能被奶中，好气。（眼神死）


第十六章 番外《信使》（十四）
　　（十四）
　　维克托坐在手术室外，他的脸埋在手心里，一个完好无损的麦当劳的纸袋丢在他脚边，散发着冷掉的油炸味道，在充满消毒水味儿的医院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断有路过的护士朝他投来或是不满或是理解的目光，而他视若无睹。
　　他将脸埋在手心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要冷静。他告诉自己。要冷静。我们说好了的——我和勇利，还有孩子。我们说好了的。
　　勇利已经被推进去三个多小时了，手术室里影影绰绰，像鬼魅般的晃动着，他的心也随之晃动着，简直要碎成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