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低下头仔细看了一下，确认面前的确是自己人后，一脸害怕地指了指窗内，说道:“冬兵又失控了，我带来的那些后勤被杀了个干净，组织上不得已才向所有哥谭附近的外勤特工发布了任务，你来之前刚好有几个才进去，现在不知道里面情况什么样。”
　　说完这些后，眼镜男又絮絮叨叨起来:“我都在冬兵的体检报告上说了，他现在不适合执行任务，上面怎么不听呢。唉，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凑到窗户上看了一眼，又急急地退了回来，眼巴巴地看着布洛克，一副想逃又不敢逃的样子。
　　布洛克见他嘴巴又松又琐碎，开始套起话来:“这几天哥谭被猫头鹰法庭闹得腥风血雨，怎么冬兵也跑这里来了？”
　　眼镜男身为冬兵后勤队的小领导，虽然嘴碎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只是唉声叹了口气:“这我不能说，你还是快点进去帮忙吧。”
　　布洛克笑着点点头。
　　下一刻，眼镜男突然觉得后背有点疼，他低低叫了一声，再低下头来一看——
　　胸口处突出来一截雪亮的刀锋。
　　

　　☆、跟我走

　　布洛克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 没有直接进去。
　　屋里一片狼藉，一群戴着猫头鹰面具的人围着一个长条形的桌子，大头朝下，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扑街了。
　　角落里是两个被几段几段剖开的利爪，身体尚在蠕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长不好了。
　　三五个持枪的特工围着冬兵, 背靠背组成了一条岌岌可危的防线，战斗看似胶着成黏黏糊糊的一团，但在布洛克看来, 冬兵其实胜局已定。
　　布洛克见识过无数次冬兵动手的场面，此刻依然被那摸亮银色的光闪得目眩神迷。
　　精神稳定时的冬兵像是被调试好了的杀戮机器，精准，稳定, 毫不费力。曾经几次交手，布洛克明明知道冬兵下一拳将砸向哪里, 但速度上的差距却让他无法避开，当技巧上差距只在毫厘之间，拼的就是最基本的身体素质。
　　但里面那几个九头蛇特工还远远不到超越技巧，与冬兵面对面直拼力量和速度的程度。
　　很快, 最前方的那名中年男人被冬兵一脚飞中脑袋，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砰得一声倒在地上。
　　临死之前，他十指紧紧抠在地上, 口齿不清地用俄语说道:“渴望......”
　　冬兵进攻的动作一滞。
　　“生锈。”有人在后面接口道。
　　“十七——呃啊！”话音还未落下，冬兵冰冷的手臂已经干脆利落地拧下了他的头。
　　“黎明......”躲在后面的女特工似乎是对俄语不太熟悉，只好边躲避冬兵的攻击，边磕磕绊绊地大喊。
　　但冬兵没有给他们说完所有启动词的时间，他的拳头裹挟着暴虐怒气，在阴冷的灯光下快速而鬼魅地闪动，卷起片片血雨，一滴滴血珠从人的口中和身体里飞出去。
　　布洛克舔了舔嘴唇，竟然有点渴。
　　直到最后一个特工哽咽着“火炉”闭上了眼睛，冬兵才停下了手。他坐在一堆尸体之中，茫然四顾，却怎样也无法给自己寻到一个着落。
　　布洛克迟疑了两秒，慢慢地推开门，一点一点走近他。
　　冬兵警惕地站起身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脊背拱起，一条腿后撤半步，做出进攻前的姿态。
　　布洛克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把手里的匕首和枪放在地上，示意自己并没有动手的意图。
　　但冬兵还是直直一拳轰了上来。
　　布洛克勉强避开这毫不收力的一拳，一边干脆利落地拿出冬兵的那瓶“半固体信息素”猛吸了一口。
　　冬兵一拳砸在墙上，收回手后转了转。
　　致命的武器紧紧贴了上来，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十足的力度，空气似乎都被他的力量撕裂，呼啸声在布洛克耳边嗤嗤作响。
　　两人十几招过去，布洛克被冬兵掷出的匕首划过腰腹，手上还未愈合的刀伤也被冬兵扯烂。
　　激烈的运动让血液加速流动，Alpha的信息素开始在他的血管中奔腾翻滚，焦灼，奇异的眩晕感在一瞬间袭击了他。
　　布洛克脚下一个踉跄，扶着墙喘息起来。
　　冬兵已经摸上了他的脖子，却没有用力，只是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搭着那根汩汩跳动的颈动脉。
　　布洛克咧嘴一笑，金棕色的眼睛里深沉莫测，他仰头问道:“想起我来了，小崽子？”
　　Omega信息素热腾腾扑了冬兵一脸，里面还夹杂着他自己的味道，这让冬兵有些疑惑。
　　“我......”冬兵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布洛克的脖子，他用尽全力组织着语言，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布洛克感觉自己呼吸的空间在一点点被剥夺，试图挣扎了一下，却被冬兵摁得更紧，头颅被迫昂起，他用余光看着屋顶繁复优美的吊盏，周遭的事物像是一尾离了水的游鱼，剧烈的扑腾起来。
　　“动手啊...”布洛克扒着冬兵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冬兵痛苦地低吼一声。
　　他既不想放开这个人，却又下不去手杀了他。
　　布洛克忍不住动手抚摸着冬兵的金属手臂，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闪亮的金属，冰凉又威严，自己的命悬在它的一念之间，前所未有的危险和刺激从头到脚席卷了他，像一场风暴，也像一场流感。
　　漫长的半分钟过去，在布洛克晕过去的前一刻，冬兵终于松开了手。
　　他一步一步退回屋子角落里的阴影，笨拙而阴沉地张口:“走...离开，你...”
　　布洛克弯着腰大口大口地掠夺着新鲜的空气。
　　思维紊乱，不受控的极端暴力倾向，以及——丧失部分语言功能吗？布洛克啧了一声，他悍不畏死地走过去，踹了冬兵一脚，用居高临下的姿态说:“走个屁，你还欠老子八十万呢。”
　　冬兵愣愣地抬头:“没有...”
　　布洛克凑过去，拽住冬兵的衣领，强硬地把他的头拉下来，埋到自己的肩颈交界处。
　　“跟我走，这里不安全。”
　　冬兵忍不住伸出舌头来回舔舐着Omega的腺体，就像一个野兽叼着一块肥美多汁的鲜肉，他用尖牙轻轻蹭着，想要咬下去。
　　布洛克身体一颤，却强忍着没把他推开，反而用手轻轻抚摸着冬兵的后背。
　　冬兵最后也没咬下那一口。他的愤怒，迷乱和毁灭欲在不停叫嚣，蛊惑着他杀了面前的Omega，或者占为己有。
　　可他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强压下自己的欲望，就像一个不停被大人剥夺的孩子，守着自己最后一块零食，贪婪地流着口水，心里却明白——这是最后一块了，只有这一块了。
　　布洛克放任自己维持着这近乎拥抱的姿态，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温柔，再一次说:“跟我走。”
　　冬兵抬起头来，看着他纤薄分明的嘴唇，直直亲了上去。
　　布洛克张开嘴唇，纵容了他。
　　唇齿的辗转中，布洛克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撬开了一个口子，接收着面前这个人的所有痛苦，迷茫，暴虐和惊疑不定。
　　布洛克环住冬兵，一点点把他向门口带去，然后他推开冬兵，握住他的手，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路上，布洛克把他用来联系红骷髅的手机扔上了一辆垃圾车，又把冬兵从头到尾好好检查了一遍，扔掉他身上所有的定位仪器，潜入一家街边已经关门的服装店，给两人都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
　　可九头蛇还是找到了他们。
　　......
　　哥谭的情况不容乐观，根据阿尔弗雷德的不完全统计，死在利爪手下的人已经多达十几名，哥谭的义警们只能稍稍拖缓利爪们的行动。
　　最糟糕的是，蝙蝠洞被几十个利爪围攻了。
　　即使是布鲁斯换上了他目前为止最强力的装甲——这件装甲甚至可以支持他在太空作战，却依旧被围困在蝙蝠洞里，苦苦支撑。
　　蝙蝠侠向来把哥谭视做自己的领地，绝不许其他人染指一分一毫，但蝙蝠侠一直是正义联盟中最不缺少大局观念的人，他其实早就向正义联盟发送了求援消息。
　　可正联的英雄们却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步，绿灯侠今天刚好要回OA星向守护者复命，神奇女侠和钢骨在追查一个跨国犯罪集团，超人在解救大都会被绑架的失踪儿童，闪电侠在试图阻止冷冻队长抢劫银行。
　　“阿福，蝙蝠洞的最后一道防御系统还能坚持多久？”布鲁斯趁着利爪的防线被他撕破了一个口子，连忙退守回蝙蝠洞里，靠着墙壁喘了口气。
　　“十分钟。”阿尔弗雷德一边操控着蝙蝠洞的系统，一边研究着一名被捕获的利爪，“少爷，我发现利爪的自愈细胞的活性会随着温度降低而减小，当温度降到零下，他们的恢复能力将与普通人无异。”
　　布鲁斯换上一身全新的战甲，直视着阿尔弗雷德:“你确定吗？”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
　　下一刻，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一记力道恰到好处的手刀落在阿尔弗雷德的后脑，将老管家敲晕过去。
　　布鲁斯打横抱起阿尔弗雷德，给老人套上救生衣，轻轻放进一个不大的防弹快艇之中。
　　蝙蝠洞的后方连着一条河流，布鲁斯早就摸清了它的水文特征，并且制定过无数个从此处撤离的计划。
　　“对不起，阿福，”布鲁斯叹了口气，“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险。”
　　启动了快艇的自动驾驶系统后，布鲁斯利用剩余的时间，给自己打了一针体能强化药剂，又摁下了蝙蝠洞中的制冷系统。
　　他可以逃，但却不能把这些利爪留给自己的孩子和同盟。
　　蝙蝠洞里的温度极速下降，体能强化药剂霸道地将一身伤痛强行掩盖，间位芳香聚酰胺纤维制成的战甲足以抵抗极冷低温。
　　布鲁斯眨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拉下了蝙蝠洞大门的手闸。黑色的披风包裹住他强壮的身躯，沉默的蝙蝠向他的死敌敞开了自己隐秘的洞穴。
　　准备迎接又一场无休止的战斗。
　　

　　☆、记住我就行

　　为了避免有人突然念出冬兵的启动词, 布洛克想了一个最直接的办法——他找了个耳塞把冬兵的耳朵给堵住了。
　　听不到声音无疑使他们的逃亡变得更加困难。
　　在击退了一波被九头蛇拉来充当炮灰，事发时恰好位于哥谭附近的特工后，从美国东海岸分部调动的九头蛇精锐作战人员抵达了哥谭。
　　布洛克仗着熟悉地形，带着冬兵七拐八拐，像两只被架上了玩具滚轮的仓鼠，四条腿拖着身体扑腾个不停，一刻也歇不下来。
　　暴躁仓鼠布洛克怒了:“他们怎么老是能堵到我们？！说！是不是你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委屈巴巴仓鼠冬兵摇摇头。
　　左手开枪射杀了最后一名尾随的九头蛇后, 布洛克拉住杀红了眼睛的冬兵，冬兵下意识回手就是一击。
　　布洛克腰部后仰，堪堪躲过, 却还是被擦了个边，他骂了句脏话，感觉自己的鼻梁被打断了。
　　“嘶，”他掀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血, 忍痛把自己歪掉的鼻子掰了回去，“下手还挺狠。”
　　冬兵皱着眉, 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布洛克，像只不开心猫，他固执地拉着布洛克的手，无措地说:
　　“I’am... sor...”
　　骚了半天, 也没把“对不起”这个两岁孩子都会的单词成功说出来。
　　布洛克看他那副无辜又内疚的样子样，心头火噗得一声被他眼睛里的水汽浇灭，还无端升起几分怜惜。
　　他把原因归咎于Omega与生俱来的母性和他身体中正流淌着冬兵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