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架空】别说鬼话
房门被人推开。吴邪脸上思虑重重的黯然神色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看见张起灵站在门口,手上托着几件衣服。“今晚有雨。”他说,如同什么都没听见,然后把衣服放下,转身就走。
吴邪一看,正是自己晾了一整天忘了收的衣物。
胖子知趣地闭上嘴,忽然有种干扰了别人家事的错觉,干笑一声正想转移话题,就听见吴邪开口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六度分隔理论……”他底气不太足,失焦的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但是一口气说了出来:“数学可以证明,最多只通过六个人,就能找到任何想找的人。不管是死是活,也不管问题有多复杂。”
张起灵停下脚步,嗯了一声,淡淡说了句早点睡,然后走了出去。吴邪迟疑不定地看着胖子,后者猛拍一下手,“都跟你道晚安了,行了没啥好紧张的!”
第24章
这晚确实有雨。夜雨是寒的,雨水的声调都变了,不再是痛快的轰雷,而像是纠缠粘滞的弦音,拉得很长。
节气慢慢变换。暑气刚刚开始消散的时候,黑眼镜找上门来,扔出一本书,“我回去了一趟。”
这本书用透明胶带粘了无数遍,被黑眼镜一丢,内页晃出一半,竟然比那本符谱还破。吴邪没敢动,怕这书一拿起来就灰飞烟灭,问道:“这是什么?”
“看了就明白。”黑眼镜的笑容带着深意,走过来将这书翻得更加散乱,丝毫不顾糟糕的装订。他翻到一张几乎脱离书脊的纸,指着说:“眼熟吗?”
吴邪看着那上面的图案,点点头。“这是什么书?你们上一版的教材?”
“如果那些在你眼里是教材,那这个应该说是盗版。”黑眼镜说:“误导小同学,教坏小朋友。”
“这个?”
这个环形的图案,吴邪是看过的。就在那栋谜影重重的老屋门上,一抹浓重鲜红。他印象很深,一直认为这藏有什么的秘术。黑眼镜扯出这张纸,轻轻松松把它从书里分开,然后拿在手里转了转,“花纹是对称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镜子,就像一面镜子,全是反的。”
经由镜面折射,万象发生颠倒。但是这种颠倒并非大刀阔斧的更改,而是相对方向的调整。光线的投射不论多么精妙高超,统统避免不了镜子改造。黑眼镜举起自己另一只手,问:“这只是什么手?”
吴邪已经抓住了对方话中的重点,但那些模糊的感觉并不能组织成清晰的词句。他慎重地使用相同暗号,说:“是左手,但也是右手。”
“这个所代表的咒语,就是一面立体的镜子。”黑眼镜点点头,“它只会把所有的倒转过来。所以,原像有多厉害,镜像的威力就是同样的程度。这招应该早就没人用了,据说有个名字叫做‘镜儿宫’。”
吴邪听来只觉得非常之玄妙和牛逼,问:“禁术?”
黑眼镜含糊地嗯了一声,“其实没那么多说法,能用就好,喜恶是由人而定的。禁不禁这种问题……法度准则?不存在的。哑巴人呢?”
屋门正巧打开,张起灵抓着一张纸回来,似乎从地图上裁剪的。吴邪歪着脖子看到了上面的街道,出于职业本能,估算一下比例尺,然后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图上那地方是何处。门上藏了麒麟的老屋,及其周边区域。
做了标记的,主要是一排房屋。现实里已经被拆得所剩无几,但不知何故,张起灵偏偏对这些建筑非常在意。黑眼镜拿过那张纸,扶了扶墨镜,道:“镜儿宫的改造往往是巨大的,也就很容易变得不稳定。光凭一个镜儿宫还不够,所以在这宫里,又动了手脚。”
吴邪一想,说:“房子拆光了,不过还有一个钉子户。这有说法吗?”
只听张起灵道:“那一个的位置,最为讲究。”
吴邪被他说得求知欲旺盛起来,探过头,脸几乎要贴在地图上仔细地看。黑眼镜道:“你是专业人士,旁边这一圈房子是什么时候造的,知道吗?”
“我又不是档案馆的专业人士。”吴邪道:“你是说,那些房子在最初规划建造的时候,就是为了这种目的?”
黑眼镜故意扭开头,“我可不知道。”
吴邪问:“如果最后一个也拆干净,后果是什么?”
张起灵说了两个字,“混乱。”
黑眼镜复读一遍,“我可不知道。”他掏出一包干瘪的烟盒,抽了一根,用拿烟的手点了点图上那栋老屋的位置,“这座小土包,你可能不熟悉。从山顶到山脚我绕了一圈,泥土是动过的,有开沟挖渠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被填严实了。”
风水不能乱,动土引流,方向尤为关键。吴邪皱了皱眉,“说实话,我研究过一点。你们的风水推测除了易学,是不是还有一点古代算术学的思想?特别在建筑和水利方面。”
“好学,不错。”黑眼镜点点头,“可是这件事,傻子都能看出来。填了渠后,为了疏导原河道,在附近另开一渠——不就在这里?”他的手一指,带着火星的烟灰抖在纸上。但是黑眼镜视若无睹,继续指指点点:“这有什么要算的?”
烟灰粘在纸沿,烫黑了一个点。那处的几个字正好被遮盖,只能在地图上看出一个学校的标志。吴邪就看见张起灵拿了支笔,在图上画出线,像是用算筹打草稿一样。与原先的标记整合在一起,似乎得出什么结果。
张起灵对黑眼镜点了点头,“是这里。”
“哪里?”吴邪的视线在图上逡巡,后知后觉,指着烟灰烫坏的地方道:“这里?”
张起灵淡淡说了句:“天理之内,尚可。”
吴邪幡然醒悟一般,盯着黑眼镜的烟,又感到不可思议,仿佛那不是烟,而是魔杖。
黑眼镜笑了笑,抽一口烟:“就是有这种操作。”
吴邪以为自己的bug体质已经非常独树一帜,有时候甚至还有一点点万里挑一的自矜,没想到自己只是个“小巫”。占卜已不足以形容这种现象,吴邪还是不信,“未卜先知?巧合吗?”
“天赋。”黑眼镜笑着说:“没听说过吗?生来就可通天。”
吴邪仍然没有放下警惕,心说怎么回事。他看向张起灵,问:“天理之内是什么意思?”
张起灵只是淡然道:“天机未泄,所以你现在可以在场。”
吴邪一愣,心说这可是我家,在场难道还要你批个许可?人身自由权全凭一根香烟决定?这是什么操作?
“也没什么,天理就是世间万物而已,我对这些比较敏感。”黑眼镜说。
像占卜,却丝毫没有中规中矩的形式,看似随意的一个举动便巧合地验证了结果。吴邪没论过道,也不清楚天理的意义,但脑筋转得极快,眼神一变,说:“那……”
黑眼镜早有预料,迅速打断,“不可能。这种烟灰级别的还很easy,代价不大。至于其他某些卜术……我是个很惜命的人,谢谢。”
吴邪看他一脸谨慎,料想这种魔术般的表演本身存在风险。天道不可证,估计黑眼镜只是能够玩些糊口的日常伎俩。“减寿?”吴邪问。
“寿命对我来说反而无关紧要。”黑眼镜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代价分许多种,这才是最惨的一种。那时年少轻狂,试了一个不该试的卦。正好,你不是对哑巴有兴趣吗?你知不知道……”
吴邪听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些暧昧,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作祟,只想遮掩起来,矢口否认:“不是!”
“没关系,他不在场。”黑眼镜笑道。
吴邪转头,张起灵竟然不知何时安静离开,又出门失踪了。
“初入门时,我经常给人算命。”黑眼镜继续道:“我卜了他两卦,卜来处,卜去处。但是一样都没算出来,当天夜里眼睛就疼得要命,足足疼了七天,直到把卜算的材料全部烧掉,燃烧后的灰烬供在了案上,症状才好转。”
吴邪看了看他,忽然伸出手,在黑眼镜面前晃了晃。对方就像没瞎似的,立马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道:“看得见。”
“装神弄鬼。”吴邪如此评价,又好奇道:“那你现在能不能卜出来,”他指向门口,“小哥出门去了哪里?”
“你以为这和喝水一样简单?”黑眼镜收起那本散架的古书,“这种事情,靠你自己算吧。”
黑眼镜走后,吴邪站在窗前,街道就如同一根根混乱的塑胶线,在一瞬间传输着万千信息。其中的内质流动不息,不知来于何处又去往何处。只是匆匆奔突着,拖成一条条的虚影,晃花了眼,如一条长得没有头尾的蛇。
吴邪怔了一瞬,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转身走回房间。
他的余光瞥见地上一角,摆着张起灵的那只鼓鼓囊囊的背包。黑金刀被压在下面,包的拉链没有合上,敞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吴邪低头一看,包里整整齐齐,没有浪费一丝空间,所有都摆放得恰到好处,正好塞满整个包。
吴邪忽然心生惭愧,想到自己的卧室,不由得去整理。摆正床头灯,放好废纸篓,他拉开抽屉,里面还躺着那块断玉。吴邪合上这盒子,仔细地搁到抽屉深处,又出乎意料地找到了丢失已久的一把剃须刀。
吴邪无奈,把它放去卫生间。回房的时候再次看了看地上的那只大背包,那一刹那,仿佛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异常。他猛地蹲下身,将背包的开口拉宽,快速粗略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发现,这里应是张起灵的全部家当。
说到底,吴邪跟着他们出过几趟“夜班外勤”,大致明白了一个道理,抄上了越多的家伙,就意味着危险等级越大。但现在情况相反,且反得十分离谱,张起灵甚至连符箓都没带上。
吴邪一只手探进去,翻看那些符面。这些奇怪书法的字形,他从一开始的死记,到现在已能熟识。所以他确定,这段日子里张起灵画的所以符,都放在这包里。
难道那个闷油瓶只是出去下顿馆子吗?可是现在明显不是饭点。
吴邪回想那人刚刚的神情,与平时的闷声不吭没有区别,可是那双眼睛却和以前不太一样。他没法说清,只知道那就像一间久无人居的黑屋子突如其来发出了某种响动,声响很小,小得几乎无法捕捉。
黑眼镜说要算出来,但是吴邪没有算,脑子里一瞬间便弹出结果,掠过那些所谓的计算,指向了一个地方。他拿上几张符,出了门。
故地重游,仍是那间老屋。门扉紧闭,门上的漆已被剥离得非常干净,那只神兽的眼睛正目视前方,又似乎像斜睨着观察。吴邪拿了一张符纸,折一个简单的纸飞机,在屋檐下嗖的扔出去,沿着墙的方向。纸飞机笨拙地一头砸下来,在地上一蹶不起,表现普通。
吴邪把它捡起,心说这个到底该怎么玩?难道真的有特殊折纸技巧?他翻弄了几下,有些烦躁,索性放弃,垂下手直走向大门,推开。
门很沉,推着就像在拉磨。吴邪推完后闪身进去,迎面一股阴霉味。可以说这间屋子现在极不待见他,完全一幅幽森鬼屋的模样。吴邪开了手电,照向四周的角落,这回特地向地上观察一圈,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因为都蒙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满地宛如各种形状的木乃伊。
他站在原地,故意咳了几声。依然是一片死寂,吴邪松了口气,又立马绷紧神经,抬脚走向内堂那扇门。脚步很快,好像在怕自己犹豫,便将自己逼出一股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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