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把我放到病床上,黑眼镜取下腰间的对讲机呼叫了几声,就回头把暗门关了,房间里立刻一片漆黑。此时我连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眼皮也变得十分沉重,顾不上再跟他说话,只是紧握双拳闭着眼睛,努力让意识不至于中断。熬了好一会,门上传来几声敲击,跟着光线一亮,又进来了一个人。
“你再不来我只能去贴寻人启事了,这儿有那么难找吗?”黑眼镜一开口就是揶揄的语气,虽然说话是一贯的不客气,但能让他这么说话的,来的应该是自己人。
“他的状态还好吗?”说话的听起来是个年轻女性,只是声调有些奇怪,然后是啪啪几下按开关的声音,“怎么还没有电?没有仪器我不能给他检查。”
“用不着什么仪器,我都能告诉你。”黑眼镜道,“他的尸化程度很低,而且还在下降,情况比较稳定。”
“真的吗?可他有严重的痉挛。”
“所以才把你请来的。”黑眼镜啧了一声道,“你信不过我的眼睛?”
对方沉默了下来。没多久我的眼皮就被翻起,一个穿白袍的陌生女孩打着手电照了照我,皱着眉摇摇头,拿来一支针管给我注射了,掐着表等了一会,她对黑眼镜道:“镇静剂,失效了……”
黑眼镜做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手势,她便开始说话,但叽里咕噜全是外语。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说话那么生硬,原来是个海龟,估计中文不是那么流畅,一着急就说不出来了。没想到的是黑眼镜也开始用外语回答她,语速竟然不比他说中文慢。
我本来就头晕,这下更是听得迷糊,只听出他们俩的语气越来越激烈,黑眼镜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中途他两手一摊道:“用中文说,那词儿我不懂。”
白袍女顿了好几秒,才吐出了几个中文字,“他是……反尸化,这样下去,会变成真正的尸体。”
黑眼镜铁青着脸跟她谈了一段,那女孩被他说得面色煞白,中途似乎想走了,但最后还是折了回来。黑眼镜也不管她,径直走出门外,过了一会带回来几捆绳子将我绑在床上,拍拍我的脸说,“老弟,对不住了,接下来咱们要玩一票大的。你都听得到吗?
等我吃力地点点头,他才继续道:“你的身体不大对劲,她要给你注射陨玉溶液,我来控制剂量。现在没人能给你签病危通知书,所以我把话都给你说清楚,要是看不准,你尸化了,我肯定让你痛快死,想报仇也尽管来找我。”
“我做鬼……不用你陪……动手吧。”说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我的力气,我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成功发出声音来,不过黑眼镜总算是懂了我的意思,举手做了个明白的手势,回头对白袍女点点头,她便在我手上连了个小吊瓶。
接下来我就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他们一边一个坐在病床两边,又说了几句话,后来就开始头晕,整个人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血浆在灼热中翻涌起来,麻酥感蔓延到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够了,够了!”在意识迷糊中我听到黑眼镜的呼喝,跟着响起的是一种十分难听的嚎叫。事后想起来,那应该是我自己的声音,不过他们没让我喊下去,立刻就塞了团东西在我嘴里。
什么时候昏迷的我并不知道,那一段的记忆非常混乱,而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变得十分亮堂。我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发现嘴里是空的,但能看到丢在枕头边的毛巾和一地的绳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脚,我又尝试着活动了一下。知觉已经完全恢复了,如果不是身上汗汵汵的衣服和一道道的勒痕,我一定会以为之前发生的都是幻觉。
黑眼镜不见了踪影,倒是那个白袍女还在。她低着头半倚在办公桌前,手上拿着一把手术刀转来转去,就像常人转笔一样,显得特别无聊。我心里纳闷,就觉得她整个人和组织的氛围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因为海龟的身份,还有那种属于正常女生的既单纯又任性的气质。
“怎么只剩下你了?”我一开口就走了音,咳嗽了几声又问,“瞎子呢?”
她没有搭理我,继续专心地转刀。我忽然想起她是个海龟,估计中文不太好,于是又放慢速度问了一遍。
“他出去了。”她这才开口,言辞中带着不满,“我不是傻瓜。”
“那五爷呢?”我耐着性子问下去,想了下补充说明道,“他姓吴,是老九门的五当家。对了,这里还应该有一位医生,他姓尹——”
“我知道。五爷不能来。”她终于停止了转刀的动作,低着头沉默了一下,才小声说,“爷爷,过世了。”
五 齐羽 56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爷爷过世了?怎么可能?难道现在已经过了2002年?
但随即我就转过弯来,她说的爷爷应该是指她的爷爷。是舅公吗?她是尹家的后代?
那五爷不能来又是什么意思?我爷爷出了什么事?
我刚想追问,墙上暗门翻动,黑眼镜从那面镜子处又钻了进来。他见我醒了,便问:“刚才你在屋里叠那些抽屉,到底是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我扶着脑壳,还在整理混乱不堪的情报,他这一问我倒猛地就想起来了,“对了,录像带!我要那里的监控录像——”
“那录像里有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紧张?”黑眼镜抢过话头逼问道。
我见他神色不对,也起了疑,“你怎么也这么紧张,难道那玩意真有什么特殊价值?”
黑眼镜顿了下,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转过去问墙角的白袍女,“你们从刚才就一直待在这里?”
“是呀。”她来回看了看我和黑眼镜,“我们哪里都没去。”
黑眼镜“啧”了声,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
“我倒真希望是你干的啊——”他叹了口气,凝视着我轻声道,“藏在那房间里的录像机被拆了,带子也没了。看来有人和你一样,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无奈之下,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讨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在开场前,黑眼镜给我做了基本的介绍,我才知道,现在已经是2001年了,而在场的第三个人,确实是医生的孙女,他说可以叫她“小玲珑”。
“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她小声地抗议道,“除了爷爷,明明没有人念我这个小名。”
“可你证件上的名字太长了,念着也不顺口。”黑眼镜的回答相当欠抽,小玲珑扭过头,没再理会他。
“医生是怎么过世的?”在亲孙女面前谈论这个其实有些残忍,可我必须搞清楚现状。
“癌症,好几年了。上午才送的葬。”黑眼镜说着也看了小玲珑一眼,但她的神情很平静,“只一个上午,就叫人钻了空子。”
我不由想起和舅公的最后几次交谈,他总是心事重重,一根根地抽着烟,看起来疲倦而憔悴。现在想起来,他那样注重养生的人,会抽烟已经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会不会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综合三人各自知道的信息,我们很快就拼出了整个事情的脉络。
首先,所有事情的关键,是有人趁着大家出席葬礼的空档潜入了地下皇陵。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成了这次入侵行动的唯一见证人,也差点因此丢了小命。因为对方在潜入的时候,为了绕开皇陵区外围的机关和迷宫,沿着地下的电缆管道挖掘了一条盗洞,损坏了一部分的供电缆,导致皇陵区停电,连带我躺的休眠舱——也就是那口伪装成棺材的玩意断了电,里面的生命维持系统就停了。
我们没法推测出入侵的准确时间,但据黑眼镜说,因为电池和录像带长度限制,监控摄像头断电后会自动拍摄180分钟,所以既然我看到的摄像头还在运转,那就说明停电时间应该是在3小时之内。
对于他的推测,我有些半信半疑,“3个小时挖盗洞是够了,可足够把棺材灌满水吗?地下皇陵没有自来水,运送起来很麻烦,他为什么要用这么费劲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掐死我?”
“什么水?”小玲珑瞪大了眼睛,仔细问过以后,她才摇着头解释说,“不是水,是……全氟化碳。”
见我和黑眼镜都没什么反应,她摆了摆手,“简单的说,就是人造血,用来供应你的氧气,和……保证……新陈代谢……”
她越说越吃力,眼看着又要开始说外语,黑眼镜忽然插话道:“那他刚才差点嗝儿屁了,就是因为这个?”
小玲珑摇摇头,“不知道。那台机器是我爷爷造的,不过我猜,可能和……反尸化成分……失控有关。”
这段对话是她在整场讨论中的最长的一次发言。之后黑眼镜问了我许多与侵入者交手的细节,末了问我道:“你觉得,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想杀你?”
“很难说。”冷静下来仔细考虑,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其实他要杀我,应该早就杀掉了,我也不觉得我值得人专程来暗杀。估计他只是想灭口,而且还很犹豫。”
黑眼镜点点头,托了托鼻梁上的镜片,“其实我找到你,也不是偶然。”
我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被人引到你那儿去的。当时我们从殡仪馆回来,发现停电了正在排查,地上所有的路口都封了。我进来看到脚印,追下去就找到了你……后来我才发现,那些脚印是故意留下的,到那个房间就没有了。”
“你是说,那个人留下痕迹,为的就是让你找到我?那他又有什么好处?”
黑眼镜若有所思地摇着头,忽然说:“你觉得,这个事会不会是哑巴干的?”
“啊?”我被他问得一愣,“那怎么可能,那人身手比他差多了。对了,我怎么没看到他,他现在在哪?”
没等黑眼镜回答,屋里的机器突然同时发出蜂鸣,几根日光灯管闪烁着先后亮起。
“电来了。”端坐在凳子上的小玲珑轻叹口气,伸手关掉了应急灯。
黑眼镜也抬起头,苦笑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暗暗奇怪,似乎这电力恢复的信号对他们不是什么好兆头。正想询问,他们腰间的对讲机猛地一起炸响了。
“集合,集合!紧急会议,全员集合。紧急会议,全员集合。”
如是响了三遍,黑眼镜站起身,对小玲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走吧,女士优先。”
小玲珑仰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点了点头,拍拍膝盖站起来。我便也下了床,感觉自己的双腿还有点发软,但走路已经没问题了,“好吧,咱们先去听听调查结果。”
“不,你在这里呆着。毕竟你醒来他们是不知道的,理论上。”黑眼镜一挥手拦住了我,将重音落在了最后三个字上,听起来意味深长,“别着急,只要我们能回来,会上说了什么肯定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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