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不可能!”我大叫着坐起来,四周一片漆黑,我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刚才的……是梦中梦?
我抚摸着悸动的胸膛,拼命地喘气。房间里安静极了,这让我的喘气的声音显得极其刺耳。
喘了好一会,我才勉强顺过气来,可是心里却更加不安了。
“小哥……?”我试着喊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应。
闷油瓶竟然真的不见了。
五 齐羽 80
我又叫了几声,依然没人回答。
这算怎么回事?刚才的显然只是噩梦,地下室的闸门都经过爷爷特殊处理,从外面很难发现。就算陈皮阿四亲眼看着我们进来,破门的响声也会把我惊醒。
可闷油瓶确实不见了。
难道有人能穿墙而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抓走?还是说这里也有和巴乃一样的玉脉,墙上能自己长出地道来?
不对,哪怕有什么万一,凭闷油瓶的身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被带走。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主动出去了。
可他不是刚才还说会考虑留下来的吗?虽然他是个职业失踪户,但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既然他答应我不走,又怎么会不告而别?
我扶着墙站起来,摸了好一阵才找到电灯开关。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也把斗室完全照亮了。闷油瓶确确实实不在,也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的东西,倒像是他根本不曾来过似的。
茫然地转了一圈,我忽然发现床下多了团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来是条湿毛巾,虽然已经跌散了,但还勉强保持着折叠的形状。
这是干什么的?我抓起毛巾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这才想起来,似乎半夜烧得厉害的时候,闷油瓶是对我做过些什么。
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的额头,有点湿,再看桌上,原本的矿泉水只剩下了空瓶,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他是用这个给我退烧的,现在出去找水了。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应该再睡个回笼觉?说不定等我醒来,他就带着大餐回来了。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回想刚才的梦魇,心中仍旧有些不安。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皮阿四虽然是幻想出来的,但梦里的对话却像针一样刺在我的心上。那会不会是真的?也许我潜意识里早就意识到了问题,但出于乐观或者逃避心理,一直没有细想?
说不定闷油瓶现在根本没脱险,不知道多少人正远远地盯着他。
考虑了几秒钟,我决定出去找他。
推开地下室的闸门走了没几步,我惊讶地看到下水道的水位涨了不少,几乎快淹到门口了,有一段甚至都超过了脚踝,整个空间充斥着隆隆的噪音,听起来应该是水流引起的共振。
外面在下雨?
循着原路回到出口,果然一拉开井盖,瓢泼大雨就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我迎着雨幕爬出去,外头的漆黑并不比里面淡薄,只有偶尔的闪电划破天空,一瞬的光亮之后更显得四周夜浓如墨。
用手电照亮地面,我很快就找到一行脚印。大雨令地面变得泥泞,也让脚印显得清晰可辨,看来他出来的时刻雨已经在下了,而且离现在不久,动作快点应该能追上。
我顺着脚印往前跑,中间还喊了几嗓子,但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夜幕和大雨拉长了时空,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原本密集的民宅好像都凭空消失了,除了烂泥还是烂泥。
这么大的雨,他怎么也不避一下?我机械性地跟着脚印,忽然就发现了异样。地上原本均匀坚实的痕迹竟变得毫无章法,而且没走出多远,便突兀地转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心里一沉,明白这必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他真的遇到陈皮阿四的人了吗?还是齐铁嘴?
追了几步还是看不到人,我惶然地站在转弯处,将手电的光柱投往他前往的区域,那边什么都没有,除了无边的黑暗。
只能跟过去了。
我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往前走,突然就瞥到地上除了脚印又多了些东西。等我凑近一看,脑子不由本能地一炸。那居然是无数黄黑色的蝙蝠,湿淋淋地泡在烂泥里挣扎。
而更可怕的是,就在我蹲下身的几十秒里,竟然还有新的蝙蝠撞在我身上,然后跌进水里,从头顶隐约传来吱吱的叫声,也不知在这漆黑的雨幕中,到底还有多少蝙蝠在乱飞乱撞。
到底发生了什么?吸血鬼群殴吗?
我骂了声娘,一抹脸上的水,便加快脚步往前冲去。背后的伤口牵扯着神经,我觉得脑子都快要烧融了,只恨自己不能跑得更快。终于,鹅黄色的灯光出现在路的尽头,照出了银针似的豪雨,一台车,和一条奔跑的人影。
“站住!”我吼起来。那人背对着我,看姿势正打算回到车上。这个背影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我能肯定他不是闷油瓶。
听到我的叫声,那人动作顿了一顿,稍微侧过身来,他手中的东西蓦地反射出一道灯光,直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那是……”我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东西曾长久地占据了我的噩梦,我原以为已经摆脱掉了,没想到它此刻竟然再次出现在这里。
那是会让闷油瓶失魂症发作的孟婆铃。
只停了不到一秒,那人就猛地钻进小车关上了车门,同时车前的灯光全亮了起来,照得四周一片惨白。
雨刮在车前不停地摆动,我只来得及看一眼车内,里面满满当当的人,还不等我认出闷油瓶,那车就加大马力,从我身边疾驰而过。
“等等——!”我发狠地跟在车后,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脚上。一步,十步,二十步……我跑得越远,和车的距离就越大。雨水模糊了视线,只剩下那片车尾的光晕,在雨幕中迅速变小,迅速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但我没有停下,一路跟着那辆车的痕迹,从荒地找到泥地,从泥地到水泥地,我沿路找了好一段,泥泞的车痕已经被大雨冲刷得差不多了。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断了,我在路边蹲了下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头顶的雨停了,我抬起头。天已经蒙蒙亮了,挡在我头顶的是一把洋伞和撑伞的人。
黑眼镜的伞是黑色的,眼镜也是黑色的,但他的脸色看着比这两样更黑。
“真是见色忘友啊,你得把楼外楼的鸽子都包了才够补我,真是一顿好找。”他环视了周围,又问我,“别在这装蘑菇了,哑巴呢?你们不是遇上了吗?”
我对着他蠕动了下嘴唇,他显然没有听清我的话。
“你说什么?”
“最初的错误……”我又说了一遍,“他被人带走了,因为一开始就出了错。”
黑眼镜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站起身来,两腿完全麻痹了,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吸饱了水而变得沉重,还好黑眼镜扶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跌回地面。
“我要查一件事。当年我在张家楼中被救出时,有一个细节被我疏忽了。”
黑眼镜扶了扶镜框,“什么事?那次是我带队的。”
“有一个人,在那次变故里侥幸逃出,后来回到楼里,拿到了能让张起灵失魂症发作的铃铛,在暗中一直等待机会反扑。最后他等到了,小哥落入到这个人的手里……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明明他那么多次的失踪,还有每次出现后的失忆,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竭力抑制着心中的恨意,我尽量用平静自己的语气,扭头对黑眼镜说:“我要那次的死亡名单。告诉我,在张家楼里没被我杀掉的漏网之鱼,到底是谁?”
五 齐羽 78
开场白糟透了。
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别说是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的现在,哪怕是以前最熟的时候,他也不是喜欢和人拉家常的性格。他要是来个“不谈”转身就走,我岂不是当场歇菜?
但我现在真的是满肚子疑问。闷油瓶一出现,把我原来想好的计划全打乱了。他为什么在这里?有什么目的?现在有什么打算?我对他的状况一无所知,他对我也毫无印象,我要怎么说话,他才会听我的呢?
好在闷油瓶的反应马上就打消我的疑虑,他朝着我坐下,淡淡地说:“关于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记得?”我有些惊讶,“你不是在陈皮阿四手下?他叫你——”
“阿坤。但那不是我真正的名字。”闷油瓶接上我的话,“我是逃出来的,没有之前的记忆。”
我哑然地看着他,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和陈皮阿四拆了伙,而且对我这么坦诚,倒是好事一桩;忧的是他的失忆症竟然这么严重,连自己的使命都记不得了。
可相反的,大概是少了负担吧,在他身上并没有消沉的感觉,表情甚至比没失忆的时候更生动些。想来也是服气,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倒好,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一出场还是这么霸气,立刻就掌握了主动权。
“我不记得你。”闷油瓶又说,“但你记得我,对吗?”
“当然,我们认识太久了。”我心头一宽,想起在西藏的时候,端着酥油茶,裹着毯子,听老喇嘛说他的故事,没想到现在立场反了过来,我竟然会有机会与他促膝而谈,讲述我所知道的他的一切。
也许这个世上根本没人能真正了解他,他自己对自己都没完全搞懂,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皮毛而已。但至少这一刻,正面看我而不是看天花板的闷油瓶,还是很有人味的。
不过要解释闷油瓶的过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尽可能省略掉细枝末节,用最简略的语言,讲述了关于“张起灵”的几个关键点。身体实在冷得厉害,我在讲的过程中抽了三根烟,嘴唇还是禁不住哆嗦。幸好闷油瓶始终很耐心地听着,他专注的神情给了我坚持的动力,否则还讲不到一半我可能就昏过去了。
说完这些,我转了转自己发麻的舌头,又问他,“既然你失忆了,那是怎么找到齐铁嘴家去的?”
闷油瓶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天我与他分开时他带走的嘎乌。
“我从陈皮阿四那里查到,舍利在齐铁嘴手上。”闷油瓶朝我打开嘎乌,舍利珠静静地躺在里面,“我记得这盒里有东西,这才是它原本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之余,不免心里有了担忧,“这事要是让陈皮阿四发现了,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放心,我没有留下踪迹,出了广西后就没人追踪了。”闷油瓶的表情依旧淡然,他合上嘎乌,说,“现在东西得手,以防万一,我不会在这里久留。”
这时我的脑子已经有点僵了,回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闷油瓶看着我,许久才说:“你怎么办?”
我皱着眉头看他,一下没摸准他是什么用意。他看我没做出反应,又问:“你在这里身不由己,为什么不走?”
说这话的时候,闷油瓶的样子很平静,可我却觉得被他看透了。明明我刚才只讲了他的事情,对我自己不过是蜻蜓点水地带过,结果他还是敏感地觉察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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