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观棋不语
解九很清楚他说的人是哪些,那是群真正的政客,并非觉得长生研究很重要,只是不能容忍政府中有自己无法控制的黑域罢了。
“但我的机会也不多,”张启山一拍沙发扶手,说,“如果项目失败,哪怕以后能再启动,负责人也不会指派给我。这次行动必须一次成功。”
“所以你才想到了那一招?”
张启山眯起眼睛,笑道:“你今天既然来了,当然是已经知道我想干什么。”
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解九控制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我本来以为你一直都没空回研究所,后来才知道,两个星期前,就是我出差的三日内,你回去过好几趟。而等我回所里,你就又上京述职了。你表面上制造出很忙的假象,让我替你出差,实质上却是在调虎离山。”
见张启山默认了,他叹口气,缓缓说道:“上个月,我配制了1000毫升的浓缩溶液,准备做成分分析。理论上,这1000毫升溶液的作用,相当于上百颗尸蟞丸。结果才配好就是无尽的会议,说什么任务紧担子重,让研究部门也停下手上的工作支持新项目。我起了疑心,果然查出问题在那瓶溶液上。表面上没有变化,其实里面掺了水,有一部分原液被偷走了。”
说到这里,解九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紧。他侧过头,尽管看不到隔着几重墙壁的宴会厅,却很清楚在那里即将发生的事,“今天,这是一场鸿门宴。”
三 启蜮 22
张启山也扭头向外望去,但他这个动作,更像是为了避开和解九的目光接触,“他们得不到上级信任,政治成分通不过。昔日的九门提督,在上头眼里不过是些三教九流,不少还是在逃通缉犯。除非我能找到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叛逃的办法,否则这个项目将一直搁置。我无路可选。”
“怎么会无路可选?”解九激动起来,“现在的路又哪里正确了?”
“只是不死化而已,这样他们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全力配合,而且得到‘终极’之后,长生的秘密将会解开,大家都会获救,就像张起灵那样。这算不上惩罚,反而还是大大的好处。”
这么说的时候,张启山脸上只有疲惫和无奈,但解九也丝毫感觉不到安慰,“我最后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随着这句话,解九感觉他长久以来的忍耐也随之到达了极限,他一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怒道,“我一直相信你不会对朋友下手,哪怕是不得已的原因,只要可以周旋,你都会想办法。自己解决不了,也可以来找我商量啊!为什么事前不告诉我,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商量……怎么商量?我对上级说,那是妖言惑众,对下级说,那是动摇军心。”张启山终于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老友,“我一直待你是平等的挚友,也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你绝不会同意的。你太心软了。放心,在老九门里解家最清白,上级对你很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孩子下药。”
说完,张启山就一撑大腿站了起来,解九明白他已经打算结束谈话了。
“老九,这件事我反复想了很久,但只要一想到,得到‘终极’后所有的罪孽都可以抵消,我就觉得这么做是有意义的。既然张起灵折服于命运,那启山就要去改变命运,为了国家,犯下再大的罪行也不足惜。这个罪不必由你承担,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听到这,解九也起了身,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就像张启山刚才说的,在灾害面前谈论责任是毫无意义的事,谁能承担?谁又有资格承担?
他看了眼怀表的时刻,知道两人已经聊得够久的了。
张启山走到门口,扭头望着解九,忽然道:“你今天准备怎么破我的局?”
“我知道,今天这里是天罗地网,凭我一个人什么也干不了。不过你肯见我,总不是来陪我拖时间的吧。干我们这行的,做事都会留一手,我的研究成果,你不想听一听么?”解九缓缓说着,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同时微一侧身就击发了手中的麻醉针。
他这动作是潜意识的习惯。因为人右手射击的自然方向是朝左前,此时右前方是危险区,要避开伤害就应该侧身。解九虽然并非武职,但是接受过基本的射击训练。他学的是反应射击法,对移动物体最为有效,传说是美国西部牛仔在射自然掉落的酒杯时发明的。怀表比手枪小,而且没有准星,这样击发较容易射准。
但没想到张启山的反应竟然更快,几乎是解九一侧身就动了。他本身年纪比解九年长许多,但动作却非常敏捷,只一扭腰到了解九身旁,眨眼功夫他的背脊已经贴在了解九的臂弯上,跟着一个怀中揽月,顺势抓住解九的手臂,一夹一扭,解九只觉得右肩剧痛,手臂随即脱臼,怀表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输了。”张启山压着解九,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解九苦笑道:“原想自己搏一下,果然是不行。”
张启山嗤笑一声,“你是在以卵击石。”
“你现在做的事不也一样?”
“不一样,”张启山说,“有力量就不同。哪怕你能看穿我的局,你也没法对我怎么样,这就是差别。”
“不,我还有棋没走完。”
“棋手不能没棋可用。这里都是我的兵,你没一个人可以调动。”
解九扬起嘴角,大笑起来,“你错了,至少还有一个人不受你控制。我们聊了那么久,这么大的排场,你不请他到场,似乎说不过去吧?”
闻言张启山眉头一皱,立刻转身朝外走去,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解九那么在意怀表的时间了。
到了走廊上,他才听到外面已经喧哗了起来,几声重物倒地的巨响,交杂着呵斥声,隔着鞋底都能感到震动。没走出多远,他就看到张起灵站在走廊尽头,周围是十几个呻吟着的士兵,和一地翻倒的餐车。
注意到张启山的出现,张起灵停下了迈向宴会厅的脚步,淡然地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开口解释。
“又是你,”张启山叹了口气,“你总是来坏我的事。”
解九抱着自己的手臂,跟在张启山身后,也不由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强大的战斗力而吃惊。
“对不起。”张起灵转身正面张启山,语气郑重而坦诚地说,“解九和我说了你的打算,我不能同意这种形式的合作。”
“你不可惜六万万同胞的性命,却可惜九个人的性命?”
“生命的价值不能这样计算。谁也没有资格为了救一群人,强行牺牲另一群人的性命。”
“这由不得你来评判,你真以为自己是神仙皇帝吗?”张启山冷笑起来,“不过救不救得了他们,倒是确实在你的一念之间。”
张起灵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正是为此而来。”
解九听得出,他的语气中明显蕴含着怒气。
“很好,值得佩服。”张启山鼓了几下掌,在充斥着呻吟声的走廊上,那几下单调的掌声显得分外虚情假意,“你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闹腾了这么久,对面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不等张启山把话说完,张起灵和解九的脸色同时变了,一起冲向宴会厅的大门。张起灵到得更快,他一脚踹开门板,竟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已经倒下了。
“菜不是还没上吗?”
张起灵回头盯着张启山,似乎随时会扑上去,解九则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脸色变得惨白。
张启山跟过来,淡淡地说:“看来,你们确实是来得太晚了。”
三 启蜮 23
“父亲!他们、他们都……”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解九才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的长子居然还醒着,是场内唯一还能站起来的人。只见他一会推推这个人,一会推推那个,一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脸的茫然和恐惧。
张起灵也侧身闪入了大厅,他顾不上再问张启山,只是忙着察看每个人的情况。解九也顾不得体面了,他摇晃着站起来,抓着儿子的衣襟吼道:“说!你们都吃过些什么?我不是让你提醒他们,佛爷回来前什么都不能动吗?”
解家长子此时还不满二十岁,是在场众人中年纪最小的,见父亲这个样子,更是慌张,“没有……没有啊,我们什么都没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
“小九,这不是他的错。”张启山伸手拦住解九,柔声道,“你别太激动,要是把另一只手也折了就不好了。”
解九闻言,只觉得热血直往脑门上冲,甩开手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问:“张启山,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启山又笑起来,只是笑得极其难看,“你还记不记得,你打败广州棋圣的事?说起来这招我还是向你学的,那次你集合所有高手的力量,同时下了八盘棋,一赢七输,却还算是赢家。所以我知道,不需要把所有胜算都压在一个棋盘上,实际上只要赢一盘就可以了。这个宴会不过是第二盘棋,说是幌子也不为过。”
解九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对儿子吼道:“快!把请柬给我——”
解家长子仍是不明就里,但看到父亲已经是雷霆震怒,赶紧从怀中拿出请柬递了过去。解九一手夺过,只看了一眼就拆开封皮,翻出里衬,一看之下,不觉呻吟出声,良久才颤声道:“佛爷……我的大佛爷……你是真疯了啊……”
但见张启山脸上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得意,反倒是暗淡阴冷,好似活死人一般,“或许是吧,这个纸张,还有这墨色,你必定认得。我写的请柬,除了给你家的那张,都写着同一句话:‘见字如面。此柬作为夹喇嘛之订金,事成必有重谢。’”
解九没有看张启山一眼,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抚过那几行熟悉的字,喃喃说道:“仿明仁殿……青麟髓……你竟然不惜毁掉这两件珍宝,也要做局算计我们……”
解九儿子心中打了个激灵,才知道这个请柬竟然价值非凡。他虽然资历尚浅,但是“乾隆仿明仁殿描金粉纸”和“青麟髓墨”那两样,也早就如雷贯耳了。在古董收藏中,因为文房四宝中的纸墨难以保存,明以前的几乎已经没有存世,工艺也不如后来登峰造极。
“仿明仁殿纸”和“青麟髓墨”是清宫大内最顶级的纸墨藏品。前者通体金黄,以黄粉蜡笺背洒金箔制成,背部以泥金绘上如意纹,纸张纤维特别少,工艺极尽考究,从来只有皇室才能专享;而青麟髓墨的材质更是可遇不可求。这两样东西几乎已成为传说,市面极少见到真品,若不是父亲亲口说出,他实在不敢相信竟有人用那种奇珍制作请柬。
“可是,光凭这也不会中招吧?”
见解九的儿子仍是疑惑不解,张启山道:“贤侄,纸张用肉眼尚可分辨,但青麟髓光靠看是不能断定的。你可知它的成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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