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喜当爹
之前因为顾忌这位隐居于此的好友,在急切之中才杜撰出一个“魂魄不稳”的借口,但其实,若真是要做到万无一失,最稳妥的方法其实是……
一丝杀意在他的心底悄然酝酿。
这杀意是如此的隐蔽,它的出现也短暂犹如夜间流星,甚至是连觉醒了自己过去一部分记忆的“沈元”也没有察觉到厉初簋心态的变化,一直到苏夜扣起手指,面无表情地轻弹了一下手中的书页。
厉初簋的面容上少见地划过一丝犹豫。
“我记得,我与沈居士你初次见面,是在十年前的国度京城吧?”厉初簋有些唏嘘地感叹起来,他遥想起来过去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他也是初次出得门派,因为不曾想过融入其中,所以他都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来经历浊世浮沉,而那个时候,也就是苏夜选择的烙印融入的时间段,十年之前,没有一人能不为这位踏入京城的少年人的风采所震慑,就算是一直以一种漠视姿态的厉初簋也不得不降落其中,第一次选择了与自己眼中的“凡人”交流。
“我曾经邀请过你踏上仙途,”厉初簋十分诚恳道:“就算是现在,那份邀请也依然作数,而我此次下山,也是因为青玉坛中妙法长老前段时日中寿数已尽,当年我就觉得,论心智之深远、论悟性之透彻,在我所见所闻之中,无有可与你媲美之人,你天生便应该是属于修仙之人,若你此次应允邀约,日后青玉坛长老一职,吾当双手将之交付而上,甚至是……”他转头看向了呆立在一边的“沈元”:“甚至是此次所得之机缘,也并非是不能共享……”
说出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连厉初簋自己,也稍稍为这份十年已久的情谊感到震惊,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修仙的脸皮下是怎样的一个自私冷血的灵魂,也正是如此,他才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感到不可思议。
可惜,若是他这一次再次拒绝我,那么……
厉初簋首次感觉到了遗憾与怅惘。
其情也真,其杀意……也坚韧凛冽,无从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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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某渡魂仙人(六)
人心的变幻,犹如天空中无所凭依的云,不知下一步何种形状,不知下一秒将要去往何处。
厉初簋现在在他面前表演的这一幕,也算是将变化的人心演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从一开始带着会友的好意而来,到了后来发现了蕴含仙意的灵魂,以至于因贪婪而生出了杀意,这期间的幻化,如同极光浮动,带有一种叵测未知的氤氲之美。
可惜,这并不是他能够对苏夜生出杀意的理由。
“那么,你的回复是?”厉初簋殷切地注视着苏夜,这一刻,他倒是少有的真诚地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尽管他酝酿在心中的杀机含而不露,无从捕捉。
虽然有着一个仙人的半魂,但“沈元”并非是那种能够对人心变化极为敏感的类型,但他过往的经历给了他一双警惕敏锐的眼睛,这让他意识到了厉初簋真切话语之下涌动着的暗流。
而这一切的改变,其源头便出自于自己。
他也看向了苏夜。厉初簋的到来占据了他近乎所有的注意力,这使得他几乎忽视了这位之前自己还百般猜测的“沈夫子”。在这世界上,聪明睿智的人有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力量。
但不知为何,“沈元”总觉得这位夫子先生,并非是那么轻易就屈从于他人的人。
苏夜轻叹了口气,这也算是烙印、不,是自己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因为没有展露过任何非凡的力量,单单凭借个人的眼界与能力立足,这样最大限度地隐藏了自己的特异,使得后来进入的自己可以最大程度地施展手脚,但与此同时,也容易带来像是现在这样际遇。
“为什么厉坛主会觉得,”苏夜微微笑开,意有所指道:“自己会是那个给出了选择的人呢?”
“你想说什么?” 厉初簋眯起了眼睛,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恐怕不能得到最想要的那个回答了,这让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气,风声飒飒响起,吹拂在人面上,犹如刀剑纵横而过。
苏夜侧头微微想了想,“沈元”这才注意到,虽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那些转折与回忆,都是对于自己与厉初簋而言的,而这位夫子先生,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安然端坐在石桌的旁边,他的衣衫干净整洁,衣袖垂落在平整的桌面上,一册书卷置于他的身前,伸出的右手修长而白皙,像是不世出的玉石。
“算了,”苏夜忽而喟叹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给予他人选择的人。”
还没等厉初簋明白他话语中所吐露出来的含义,眼前的一切就在他的面前摇摇晃晃起来,他虽然站立在竹林的地面上,但地面好像忽然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厉初簋惊疑不定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应该说是为他所背叛的好友,他终于从石桌边上站起了身来,他的身姿湛然挺直,哪怕是现在,面容也依旧是一片令人熟悉到厌恶的无波无澜。
但其实是陌生到令人恐慌。
厉初簋来不及去从自己的回忆中寻找与这位“朋友”之间相处的片段,他的身体中涌动起他往日里如臂指使的真气,右手一招,碧绿色的长剑便飞落在他的剑指指尖,他虽然主修的是金丹道术,但奈何比起攻击力,剑修的成果要比起丹道厉害得太多,这不是哪条道路更厉害的问题,实在是这个世界中,剑道的术式要累积得更深厚一些。所以厉初簋的剑道修为也极为高深。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震颤、模糊、歪斜所带来的震撼感。
他脚踏真空,想要用飞行来抵挡这样的错位感。
“哗啦啦啦——”竹林摇曳的声音显得古怪且漫长,光线在他的瞳孔里曲折到扭曲,厉初簋开始竭力回忆着自己所有学习到的攻击与防御的仙法,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拼命搜集自己在闲暇时观看过的修仙界的异闻,妄图为自身现在沦入的处境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要有来源,就一定会有弱点。厉初簋这样安慰自己。
但愈发临近末途的感觉让他的内心冰凉一片。
“不,等等!” 体内真力的奔流也迟迟不能到达结成仙术的节点,往日里连一刹那也不需要的术式的施放被拉长到了一个十分遥远的未来,而就在他彻底陷落的最后的一瞬间,厉初簋忽然现出无与伦比的惊骇,就像是看见了一件令他极为愕然的事情,那是一种推翻了自己所有认知的恐怖,就像是鱼儿跳出了水流,然后看见了自己平日里十分熟悉喜爱的水草,其实是渔夫手中的弯钩。
“不可能,这个地方只是……” 厉初簋疯狂大喊,吼叫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了自己接触到的,到底是一个怎样难以触及的恐怖的人物。
但这已经晚了。
渐渐的,厉初簋的剧烈挣扎愈来愈缓慢,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凝成了某种流动的东西,像是一种粘稠的液体,被泼洒在一方丈许的平面上,外界的声音断续而空洞,天空晃荡不停,人物也开始放大,竹林遥远到不可接近,所有的一切都一片模糊。
最后的最后,他的思维彻底停滞了。
苏夜从石桌边走开,他的手中是一副新近完成的画卷,画卷的纸张柔韧而白皙,画面上的内容因为角度的问题“沈元”看的不太真切,但他却知道里面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内涵,因为这副画就是在他的面前被一点一点造就完成的,厉初簋最后的嘶语之声犹在他的耳边回荡,从第三者的角度再去看厉初簋所经历的一切……这样的难以言喻的感受,一点也不比厉初簋本身要来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