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黑一枝花
而对于齐川先生来说,萩沢久佳奈是个相当令他满意的情人,美,且蠢。所以他能容忍一些她的小毛病——比如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让他娶了她这样的事情。
当然,情人身边带着的那个拖油瓶也很省心,存在感非常低,甚至有时候齐川先生都快忘了屋里还有这么个人。
那孩子足够安静乖巧,有时候萩沢久佳奈脾气上来了,不好跟齐川先生翻脸,就拿那个拖油瓶出气。那孩子十分乖觉,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吭一声,因为他知道自己哭闹的话萩沢久佳奈会打得更狠。
齐川先生觉得这孩子有可塑性,一开始是想把他带回去交给组织进行培训的。奈何他刚刚透出这么一点风声,萩沢久佳奈就开始闹了,说是休想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只把那个赔钱货带走。他走了谁给她做饭、谁给她洗衣服、谁给她赚零花钱、谁给她当沙包?
齐川先生听了都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萩沢久佳奈却不以为然,甚至宣称:既然萩沢让是她生的,那就合该做这些事来还了她的生恩。
遭到了情人的强烈反对,齐川先生想着组织里培养的孩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当然,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萩沢让八岁那年的某个夜里,萩沢久佳奈不知从哪抱回来两瓶啤酒,饭都不吃关在房间里就闷头开始喝,喝着喝着就开始骂,骂萩沢让、骂萩沢让他爸,主要是后者,前者就是顺带的。
她酒量不好,两瓶下肚就懵圈了,拎着酒瓶走出房间,瞧见和他爸眉眼相似的儿子,抱着他一边打嗝儿一边哭。
萩沢让听她大着舌头喊他父亲的名字,就当自己是个无知无觉的木偶,任由她发泄情绪。要是将她推开,或许会发生更麻烦的事,他这么想着。
可谁料下一秒,这疯癫女人提起空酒瓶,照着萩沢让的脑袋就是一抡!
“谁让你抛弃我——谁让你敢抛弃我——”
那是萩沢让第一次对萩沢久佳奈生出杀意。
他倒在地上,黝黑的眼睛里荒芜一片,倒映不出一丝光亮,像是连通了未知空间的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乎下一秒就能挣扎着爬出来……
被那双眼睛盯上的一瞬间,萩沢久佳奈一个激灵,顿时吓得酒都醒了!
正巧这个时候,齐川先生来了,一推开门就看到这般场景。
若是萩沢久佳奈杀了自己的儿子,那其实也没什么,将萩沢让用破席子卷了随便找地方扔了就行。在贫民窟这个地方,死亡是相当常见的事情,也不会有人会去追究到底是什么死因。
可现在问题在于,萩沢让并没有死,而且听萩沢久佳奈那个意思,似乎也并不想让他死。
没办法,齐川先生只好带着萩沢让去找医生。去正规医院的话免不了一番盘问调查,毕竟萩沢让年龄摆在那儿,身上又有大大小小被萩沢久佳奈踢打出来的伤,如今更是直接在脑袋上开了条口子。而去私人医院的话,收费又太贵,而且能在横滨开私人医院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有某个势力的影子。
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想来想去,还是悄悄去找了他们港口黑手党的驻管医师森鸥外。听说他在被挖到港口黑手党之前,就经营了一家小诊所,如今诊所依旧正常运营着,只是在知道他被收入港口黑手党首领麾下后,上门问诊的人便少了许多。而港口黑手党自己就有合作的医院,所以组织里的成员一般也不会去森鸥外的简陋小诊所看病疗伤,除非是遇到一些不太方便的情况——就比如现在。
伤口缝合后,萩沢让就在森鸥外的诊所内休养了几天。这期间,他在获得森鸥外的允许后,翻看了几本放在书架上的医学专业书,并从中确定了自己大脑的某个区域出了一些小问题。
他现在能看清人的脸,可是却无法进行辨认。这是面孔遗忘症,也就是俗称脸盲症的其中一种症状表现。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也在其他人发现这个问题之前,将它好好地隐藏了起来。
他在找医书看的时候,没有单拿与大脑和神经相关的医书。书柜里各种类型的书,他都挑了一些出来。当然医书通常都是很厚的,他的时间也并不充足,所以只在目录找了最感兴趣的部分看。
森鸥外还发现,这孩子注意力停留时间最长的就是人体图谱,旁边往往还会放上一本解剖学相关的书籍,一边看还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找的都是主动脉这样的要害处。
森鸥外看得有趣,问他:“是准备报仇吗?”
萩沢让朝他露出一个十分腼腆的微笑,回答:“我只是觉得好奇。”
至于这话有没有人信,那并不重要。
而森鸥外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齐川先生,萩沢让猜他不会。
那之后森鸥外就允许他在自己进行外科手术的时候旁观,理由是:“从书上学习了新的知识,自然要和实际结合起来进一步掌握。”
半点都不觉得让小孩子直面血淋淋的手术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一开始他还会一边给病人做手术一边跟他进行讲解。如果不是萩沢让太小,估计他还会亲自指导他该怎么动刀。
萩沢让头上的伤口还没拆线,被萩沢久佳奈缠得不行的齐川先生就来将他带了回去。
那时候萩沢让已经无法辨认出齐川先生的脸,不过好在他还记得他的声音,所以乖乖跟着他回到了贫民窟。
萩沢久佳奈难得对他态度温和了一段时间,母子俩相安无事。萩沢让的表现一切正常,那天吓到她的眼神好像只是她的错觉,于是她慢慢放下了戒心。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拆除绷带的前一天晚上,萩沢让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的床边,手里握着当初糊窗户时,他偷偷藏起来的一块碎玻璃片。
萩沢让真正想藏起来的东西,萩沢久佳奈那个蠢货是绝对不可能找到的。
男孩的视线从那张依旧美丽,自己却已然无法辨识的脸开始,一路向下。
他像是透过了表面那层皮囊,看到了在自己在森医生那儿看到的人体解剖图,回忆着森鸥外给病人开膛破肚的过程,想的是如何才能让这个人身上的色彩变得更加浓烈,接着他慢慢地抬起了手……
手上的玻璃片被他磨得锋利无比,在尖刃即将贴到萩沢久佳奈脖子上时,萩沢让的手突然停住了。
阻止他的是浮现在他脑海里的一句话——
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够通过自己的意志控制住自己的**,不受其支配。
他当然是人。
而且还是稍微有些小聪明的人,与喝了点酒就进化倒退的萩沢久佳奈完全不一样。
于是他收回手,宽大的袖口遮去玻璃碎片的锋芒,脸上露出了一个经过丈量一样的标准微笑,轻声说:“恭喜你。”
还能抱着虚无的幻想和缥缈的希望苟活下去。
第3章 意外频发
萩沢久佳奈每次翻出萩沢让藏起来的钱,买了什么东西,都会特意拿着在他面前晃悠半天。那般得意忘形的样子好像再说:你赚了多少钱就得给我花多少,你再怎么藏都是没用的。
炫耀完,她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回了房间,再“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萩沢让淡定地走到自己休息的破旧沙发上坐下,对萩沢久佳奈这种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弱智低能的表现无动于衷。如果舍一点钱能让萩沢久佳奈消停点,不来找他麻烦,那他何乐而不为呢?
萩沢久佳奈本事不大,倒是挺会疑神疑鬼的,萩沢让若是主动将钱上交,她同样会怀疑他自己还藏了钱。但她不会逼问,只会在萩沢让外出的时候,跟只寻找肉骨头的狗一样耐心地刨食。
说起来狡兔都还有三窟,萩沢让要是真的想藏钱,萩沢久佳奈那个脑子估计连三分之一都找不到。不过就目前而言,光是萩沢让丢出来的骨头渣子,就已经足够让她跟捡了便宜似的沾沾自喜了。
倒也不怪她。
谁让她蠢呢。
萩沢久佳奈本不是多疑的性格——不然怎么会对萩沢让他爸抛弃他们的事情毫无所觉呢?她就是单纯的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