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失格
[我甚至都没办法给她提供更多的信息。]
[救济会失踪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还是三十个?]
这数字让她打心眼儿里恐惧,可惜以珠世暗地里调查的进度,依旧不知道失踪者去了哪里,大部分时候,珠世希望蝴蝶香奈惠的调查有进展,可以让世界上少一头鬼。
但有的时候,她也会惶恐,她不知道失踪者背后鬼的名字,就算是知道,她在无惨的追捕下逃避几百年,对资讯的接受处理速度大不如从前。
望你平安归来,她双数合十,潜心地祈祷。
……
童磨收到了玉壶的新作。
[壶的瓦罐除了格外丑陋哇,本身并无特别之处,若给信徒看见,恐怕会找喊着神器对它顶礼膜拜,可对我而言,它只是起到头颅扎花作用的新玩具。]
[可只要是朋友送来的物件,不仅不能砸碎了,还要表达出对它的喜爱,谁叫我是这么一个再贴心不过的朋友。]
他吮吸完手指头上的血,把干巴巴的女人头里摆在壶的顶端。
第35章
[还是不行。]蝴蝶香奈惠合上手抄本,深吸一口气,隐部传来新一轮的情报,指出教会成员在发救济粮的过程中存在传教行为,虽然不确定那些失踪的女人是否被传教,是否发展成为了教徒,却也不失为一条可以调查的方向。
在接下来的调查中他们发现,各个救济会团体背后站不同的教派,传教的内容大相径庭,而那些女人会去任何一家发放粮食的教会排队,这为排查增加了难度。
[冷静点思考。]
她用手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你可以换种思维方式。”脑海中倏地浮现出太宰治,他盘腿坐在矮桌后,膝盖弯至小腿悬空于地面,突兀地隆起,只有俏皮的青年学生才会作此姿势,可他看起来丝毫不突兀,太宰天生就与荒诞不羁的古怪作风相契合。
“就像是我揣测鬼舞辻无惨一样,”指节在桌面上一点一点,发出有规律的“扣、扣”声,“用鬼的思维来揣测鬼,而不是人。”
用鬼的思维来揣测鬼?
她扯过一张纸,毛笔尖沾墨水,兔尾巴上的毛延展柔顺,黏稠而厚重的墨汁填满针毛间细密的夹缝。=ᩲc73;6d2;xs
宗教、鬼、信徒。
她在纸上写了这几个字。
[按照太宰对鬼舞辻无惨的分析,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变得显眼,变得惹人关注,同时他对手下的鬼又有强大的掌控力。]
她在纸上写出推到结论“教派流传度不广”。
[维持少量的信徒,信众过多也会变得显眼。]
她犹豫不决,蝴蝶香奈惠不信教,不知道有多少信徒才算人少,她猜无论怎样绝对不会超过一千。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如何让信徒相信神明存在。
靠先前翻阅的宗教资料,她勉强总结出结论,一教派如果想要长久地维持下去,必定存在某种“神迹”,尤其是以单人为中心信仰的教派。
“肉身佛”“现实存在的活着的神明”。
她接连在纸上留下词与词组。
……
[世间何其艰难,不如入我万世极乐教。]
咬死第十八个女信徒后,童磨意识到一个问题:[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
他身前,十八人的躯体堆叠成一座小山,每次进献来的人都是信徒准备的,万世极乐教的信条有部分是直接从佛教典籍中摘抄下来的,对外宣传时也说童磨是不死不灭的佛陀,他座下的冰莲花有千片花瓣,象征极乐净土。
送上门给他吞噬的信徒在数字上也具有象征意义,像这回的十八就表十八界,即六根、六尘、六识。
童磨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却从来都不说破,充其量不过在心里想:[太可怜了,这世上哪里有神佛,就算有,我也不是其中一个,用对佛陀的伦理来解释奉献给我的信徒数量,还有比这更加嘲讽、更加可怜的事情吗?]
光是想想他愚昧的、没有经过开化的信奉者,童磨就快要落泪了。
他消化完少女们,挥舞扇子捏俩冰人,指挥他们把榻榻米上的血迹清扫干净,随即戴上八角形的厚重冠帽,招来侍奉他的使者。使者是中年男子,不苟言笑,谦卑地跪在地上,甚至不敢直视神颜。
“最近想要前往极乐的少女,是不是太多了。”扇子尖在手掌上一点一点。
听见童磨的话,使者大惊失色道:“请教主恕罪,我立即告知众信徒,让他们在充满疾苦的人世间多忍耐一段时间,等教主恢复了法力再超度他们前往极乐。”
“这倒不必。”他展开折扇,扇骨后舌头尖意犹未尽地舔圈嘴唇,年轻少女鲜嫩的口感与血液中的芳香还萦绕在口腔中。
[啊,光想想,口水就要滴下来了。]
嘴唇微张,尖牙的寒光若隐若现,粘稠的涎水包裹光洁尖锐的利齿,以扇面为边界线,上半张脸饱含悲悯,瞳孔折射出出多种颜色的光线,只能用流光溢彩来形容。
下半张脸,嘴唇鲜红,牙齿雪白,舌尖上只余贪婪和饥饿。
这是鬼相。
“最近入教的人比我想象得要多。”童磨笑盈盈地暗示。
使者立刻明白了:“今年全国的收成不好,东北等地迎来了严重的饥荒,就连东京灾情也很严重。”他说,“有一位虔诚的教徒在东京工作,他负责赈灾,在分发救济粮的过程中他结识了许多贫困的生活在苦难中的女人,她们被教主的慈悲之心感动,发自内心地想要进入极乐世界。”
[我不觉得她们很发自内心。]童磨想到女人们的脸,透着茫然与无知,与其说是信仰神明,倒不如说是被坑蒙拐骗来的投机分子,引她们入教的人说了什么?说这里是神国,可以有白胖圆润的大米吃,能够在死后前往极乐吗?
[哎呀,有这样为我考虑善于传教的信徒,作为教主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无论如何心中都没有波澜。无惨大人似乎很担心教派扩展范围过大,引来虫子们的视线,倘若被他发现了信徒的行为,一定会把我的脑袋削下来当球踢吧?]
真可怕呀。
[不过在无惨大人发现以前还是好好享受一阵子吧,哪怕是被训斥,被捏成碎肉血沫,无惨大人也不会杀了我不是吗?]
上弦是无可替代的。
童磨比任何人看得都要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提前感知到,即将冲刷而来的时代洪流。
有什么要改变了。
[对了,为了奖励我亲爱信徒的善行,等他下次来参拜时就赐予他极乐好了。]
[这是我作为教主了不得的仁慈。]
……
麻美手提沉重的木桶来到河岸上游,天刚蒙蒙亮,成年人趿拉疲惫的步子外出做工,无论长相如何,他们的脸上总有些共同之处,比如深陷的眼窝,眼下二尺宽的黑青,蜷曲的胡须,油腻腻的头发……以及僵硬死板的表情。
简直不像活人。
当那些人从她身边走过时,总会有股寒气从她的尾椎生气,直奔腾至天灵盖。
她很害怕。
“你在恐惧什么?”丝滑的男音让她想起古老的三味线,波动一记就会有余音绕梁,她脊背一抽,连捶打衣服的木棒都落在青石板上。
太宰治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麻美的心脏砰砰砰直跳,凌乱的心绪绝不是出于少女的小鹿乱撞,她知道记者先生长得好,那绝不是她这样无礼的贫家子能肖想的。
“记者……先生?”
太宰笑笑:“你很害怕他们?”他尖锐得有些咄咄逼人,“在害怕什么?怕自己成为与他们一样的人?被生活的重担压垮,活着的行尸走肉?”
我……
她张开嘴,像是条脱水的愚蠢的鱼,麻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内心深处承认,冷不丁的文化切中了她概念死角中最大的恐惧。
她不想成为活着的死人。
“抱歉。”当蝴蝶香奈惠赶来时,就看见麻美充斥着惊愕、恐惧与涣散的脸,她再次叹口气,“无论他说了什么,请你不要在意。”她安抚道,“我们只是来进行深入调查的,他,我是说津岛先生,先生他说看见你了,就先来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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