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纵横杀
高月早已跟随天明入水,墨家余者也跟随者陆陆续续跳入潭中,生怕落在后面失去方向。
盖聂卫庄对视一眼,也分别跃入水中。
……
水中乱流汹涌,幸而有光,虽然越来越弱,却足以在漆黑的水中为人指引方向。
天明嘴里鼓着一大口气,拉着高月的手,向前指去:那里便是水中看见如幻的秘境了。
高月朝他点点头,少女面纱下的面庞在幽暗的水色中显得沉静秀美,薄纱透水之后帖在面颊之上,更显朦胧。
天明看得一时痴了,一口气便这么漏了出了,在水里升出一串泡泡,当即手脚乱蹬又是捂嘴又是刨水。
周遭的人还来不及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水底暗石震动起来,比之先前扰动有过之而无不及。
盗跖暗叫不好,是水中密道的方向要消失了。他连忙比划着让大家赶紧往前划水。
天明手足并用,但是岔气呛水使他手忙脚乱,一时露出焦急的模样。却在此时,一道温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天明,鬼谷呼吸术第三层心法。”
是鬼谷传音之术。
大叔!
天明听见这声音,如同黑暗天幕中霹下一道闪电,又似千军万马中一剑东来,破敌万千,一步一杀。他只觉气息在丹田涌动,无需借助口鼻,就在经脉中游走。眼前不再一片黑暗,那水流仿佛都有了行迹可行。
高月见天明不知为何竟然在这时入定,当场急了,正要去摇他的肩膀和手,却见一只手自斜里伸来。那手骨节分明,食指细长,一看便是常年握剑之手。这手一把抓住天明的后领,将他提拎着向前有趣。
是盖聂,她松了一口气。只觉自己也腰间一紧,低头看去,是一条白练卷住了自己的腰身。不远处白练的那头是雪女,朝她使了个颜色,拉着她一起奋力往前游去。
……
待到高月游出水面,重见天光,她也来不及看旁人惊愕的神色,对着盘腿低头打坐的少年焦急唤道:“天明!天明你怎么了?”
盖聂盘膝坐在天明身后,手掌正抵住少年的心口背后,闭目为他调息。
卫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一扫而过:“他不过是在水中领悟了鬼谷的第三层心法,死不了。”
众人闻言终于长舒一口气,生怕水底还有潜藏机关,将他们巨子交代在此处秘境入口。
直到这时,雪女盗跖班老头与月儿几个才缓缓转身,将这里四下打量。
这一看,便再难移开眼睛。
落英秘境,是八百年遗失的过往,是乱世之外的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或许这样的地方,当真存在过;或许真有这样的一队人,避祸躲入秘境,再也没有出来。
陶公的话,这些人不知有汉,那一定是这时避祸躲入的。联系到墨家早汉代之后的衰落,请允许我这样合理演义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 桃源秘境(下)
“这就是困龙之地的秘境?”
有人喃喃开口,却无人能答。
数百年无人踏足的世外深谷,桃木遍植,绿草从茵。桃木春华秋实,几百年熟透的果子无人采摘,被鸟兽啄食,滚落山谷。春风吹长,扶苏成林,就这样野生野长地过了这些年,成了桃坡桃谷。
盗跖叹道:“想不到一线生机,在几百年后,成了这样的桃源。”
雪女是女子,她看见飘飞的花絮,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花瓣:“本以为世间早已没有容身之所……若早知如此。”她声音哽咽,应是想起了高渐离。
卫庄的目光依旧不热。
赤练撩开凝水的发梢,声音娇俏,意有所指地笑起来:“听说你们墨家不是几百年了一直避世而居,就是想要修建一个世外乐土。可喜可贺。”
白凤嗤地一笑:“只怕是逃避现实,打着墨守成规的墨学名义固步自封,装作聋子瞎子罢了。”
盗跖:“你个死鸟人,你们流沙不是也一直还想着复国么?”
白凤:“至少我不像有些人,还活在旧日兼爱天下的梦里。”
眼看两拨人又要针锋相对,荆天明捂着头呻吟了两声,可怜兮兮道:“大叔,我好难受……”
墨家之人立即紧张起来。
盖聂蹲下查看一番,道:“这里易守难攻,我看不如更改南下的地点,在此暂行落脚,大家也好休整。”
这个主意似乎正合了墨家弟子说不出口的愿望。
墨家耗时三百年修建机关城就是为了能有避世群居的一天,原本以为这个梦已经随着墨核的倒塌
而被摧毁,想不到,上天却待他们不薄,让他们辗转再度遇到了一个更加久远难寻的梦境。
班大师撸着胡子与徐夫子对视一眼:“桃能抵饿,亦能造屋。想必当年布阵之人心思缜密,将最坏的情形也考虑过了。”
徐夫子颔首点头,道:“若真是姜子牙留下的死局生机,谷外是死局,那么这里,便是留下的一线生机。”
……
在秘境中暂且停留的决议得到了墨家全部人的赞同,墨家人早已协作多年,当下不必再行约定,便各自分开忙碌。
力气大的去开山凿石、砍伐树木,会搭建屋鹏的自去取土拌泥。
……
端木蓉身体还不曾恢复,雪女将她暂且安顿好,望着墨家子弟忙忙碌碌得身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端木蓉检查油纸包中的草药是否干燥,听她叹息,便抬头问道:“雪女妹妹,是不是在担心小高?”
雪女却是将头微微一摇:“想我昔日墨家祖师开山立派,是为开宗明义,上能辅佐君王,下能教人明辨是非。”
端木蓉也微微一叹:“开堂申辩,论时政,明是非,定生杀,的确是墨家宗旨。”
雪女道:“如今墨家与帝国势如水火、你死我活,更被逼至绝境。可谁又还记得,昔日正是墨家入秦,与秦献公,孝公,秦惠王私交三代以上。”
端木蓉垂着头,忍不住将余光看向远处一角苇白色的袍子。
事秦,而后绝秦的,又何止墨家而已。
……
盖聂将手指微微搭在少年手腕之间,目光微垂。而天明正眼巴巴看着不远处正在给一直野鸡拔毛的丁胖子。
盖聂松开手,似在沉吟。
天明蹭过去:“大叔,我没事儿吧?”
盖聂道:“脉象软弱而急促,充盈不足。”
天明愁眉苦脸:“大叔,我是不是要死了?”
盖聂一笑:“天明,你只是饿了。”
众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盗跖险些跌倒于地:“盖聂,没想到你还还是个会讲笑话的人!”
庖丁大大笑起来:“贼骨头,你这就不懂了!盖先生可没有说错,巨子得了饿病,唯有烤鸡能治。”
天明:“还是老丁懂我,嘿嘿嘿,知己知己!”
天明无碍,盖聂放下心里,拾起渊虹朝远处走去。
……
赤练驱使着蛇,远远看见盖聂踱步走向站在树下闭目席地而坐的卫庄,心中多少还是颇为酸涩,忍不住将手中的小蛇绕来绕去打结发泄不满。
白凤靠着树梢笑她:“原来女人这样无理取闹。”
赤练冷哼一声。
白凤眉心一跳,挥手接住窜上来的小蛇,夹在指尖看蛇扭来扭去:“其实,你的担心大可不必。”
赤练的头一歪,露出一个妩媚的表情:“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白凤将蛇扔回树上,懒洋洋道:“你担心的是那句天下流传已久的话: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我说的对不对?”
赤练难得没有驳斥他,她低头看向十指丹蔻,红唇微微嘟着,流露出不满的声音:“他不是这样甘于逃避的男人。”
“可见唯恐天下不乱的,不止是男人。”白凤嗤笑一声不再继续,他轻轻替凤凰梳理羽毛,抬眼望着远处忙忙碌碌的墨家人,看向对着一只烤鸡抓耳挠腮的少年人。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世间乐土,不过是弱者一厢情愿的逃避而已。
连他都尚且知晓这一点,树下持剑而立的那鬼谷师兄弟二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巨大的桃木之下,卫庄面无表情看向坡下如火如荼忙碌的墨家诸人,在隐晦的树影之下,显得无动于衷。
在盖聂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多么讽刺,世人总是以为修建了房屋,便不会无家可归。即便是豪华的宫阙,也不过百年光阴,不知下一个主人又会是哪个诸侯。”
盖聂转身与他并肩相距不过一臂,这低声之语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起赵国,想起韩国,想起燕国,缓缓言道:“天下七国,又有谁不曾灭国他人之国。两百年战乱纷争,或许很多人的愿望已经仅仅是活下来罢了。”
卫庄睨了他一眼:“哦?你想说你也是这样?”
盖聂面对师弟的挑衅毫无所动,已经习惯,他回道:“小庄,此处避世暂且不必担心罗网,适合养伤。”
卫庄挑眉,并不以为然:“看来你已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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