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纵横杀
不用自己,会用谁?
这几乎是不用猜的问题。
蒙氏一族……自己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蒙氏一族……
然,蒙氏一族一直是秦国氏族,而自己却不过是楚国上蔡的小小官吏,蒙恬素有战功,而自己一族中,连个上战场的武将也不曾出过……
失策啊。
李斯手指抓紧案几之下的袍服,赵高之言句句直指人心,可偏偏每句话都说到他最担忧的东西上。
李氏一族从寻常的小吏,到今日天下谁人不识的庞大家族,他的几个女儿都能嫁给皇帝的公子……包括胡亥。可皇帝偏偏没让他的女儿嫁给大公子。
若长公子果真继位,只怕他一族老少……
赵高仰头叹着气:“您已经位极人臣,这是这泼天富贵,怕是也只剩几天罢了。”
李斯不言,赵高又道:“不过丞相也莫怕,还有在下相陪。赵高不过是一个中车府令,昔日就得罪过蒙氏一族。长公子一朝登天,接下来我赵高的日子,怕是也到头了。今日我们或许不该饮茶,当饮烈酒,为自己背叹一场。”
李斯目光落在那纸黑龙卷轴之上,肩膀微微耸动,目中已有挣扎之色。
“若是就此辞官高老……”李斯目中透出最后的光彩。
赵高:“丞相自然可以将一族生死寄托再大公子的软弱之上,只是不知道,蒙氏一族会不会允许大公子有这个机会。”他笑起来:“想想昔日商君如日中天被我大秦视为千古一相时,只怕也不会想到后来的结局。”
李斯眼中的火光熄灭了。
赵高看见了,他低声笑道:“丞相,这纸诏书一旦送出,你我二人的命运,就此改变。扶苏公子素来对陛下法规不满,对您法家多有微词,我大秦的命运,就此改变,只怕天下反秦的逆贼,变会利用大公子的懦弱群起而攻之。”
李斯目光陡然变得坚定:“不,大秦是陛下的心血,万万不该就此终结!”
赵高佯做叹息:“只是陛下已经立下遗诏——”
李斯咬牙下定决心:“不,并非陛下亲笔,只是陛下口述,斯代为草拟。方才陛下喘息得厉害,斯一时心灰意冷,怕是听岔了。”
赵高笑着取出纸笔,摊开放在案几之上:“丞相夙夜不休息,听岔也是可能的。还好在下此处有笔墨。”
李斯低头,终究拿起先前写好的诏书投入火盆之中。
却在此时,门被啪得一声从外撞开。
一身湿透的十八世子站在门外,双目大大睁着,喘息道:“快、快去看看父皇!方才父皇他仿佛——没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合理演义,莫要细究。
我个人觉得以皇帝的余威,周围的人还不至于毒死他。他是千古一帝,不忍心写死的那刻,就侧面写吧。
这里解释一下赵高为什么对李斯这样了解:李斯的生平里面,厕中鼠的典故很有名,只要还是汲汲钻营贪恋权势的李斯,就肯定不会愿意退下来,让家族没落。有时候年少时受过穷困的人,终身都无法摆脱那种恐惧。
他的贪心,还是很明显的。
最后,他利用的是皇帝对李斯的不信任,让他终于突破了心里的最后底线。
《李斯列传》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尚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咳咳,大厦将倾这个成语是隋朝的,原本不该这里用。但是觉得很合适,大家就表和我计较了~
第一百一十章 沙丘(下)
惊雷一个炸过一个,天塌地陷一般,山川悲鸣。
内殿之内,胡亥表情带着慌乱:“父皇……父皇……”
李斯跪在帝王榻前,面色苍白,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而悲伤:“世子不可声张,陛下随仙登极的消息不可让除我三人之外的第四人知晓。”
胡亥不满道:“父皇大行,有何不可?”
赵高上前一步道:“世子,丞相大人思虑周全。如今帝驾巡幸在外,咸阳空虚,一旦有风吹草动,只怕在咸阳留守之人会生出别样心思来,不可不防。”
胡亥皱眉:“在咸阳是章邯与蒙毅,你们的意思是?”
“世子。”赵高打断他的话,摇摇头道:“丞相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更是为您打算。”
胡亥一愣:“师傅?”
赵高却不再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反倒对李斯道:“丞相,在下这就将陛下的诏书送出。陛下这边——”
李斯已经冷静下来,他对赵高的识趣,以及此刻对自己的尊重很是满意,便道:“不可发丧,陛下起居一切如常,由你我二人与世子轮流照顾。两日后启程,文书照常送去与陛下批阅,膳食照旧奉上,一切待帝驾按照原定路线回咸阳再说。”
赵高嘴角含着难以察觉的算计,低头掩住了情绪:“尊丞相的意思,在下这就安排罗网的人去布置。陛下回到咸阳之前,绝不让任何一个人接近车驾。”
李斯点点头,闭上眼睛,满脸疲惫:“有劳中车府令。”
……
胡亥守在帝王榻前佯做侍疾。
实在有太多部署要安排,李斯与赵高走出辕门之后,如同往常一样不不斜视背向而行。李斯尚且有新到的竹简需要整理,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
赵高站在沙丘宫城的城墙之上,他望着远处黑压压乌云滚动的夜色,几个黑影落在他跟前,单膝跪地。
赵高眼底露出明明灭灭的笑意,他的语气依旧刻意拖着,显得漫不经心:“这份诏书一定要亲自送到长公子手中,这是我给长公子的第一份大礼。你们,万万不可怠。”
“诺。”真刚与断水低头领命。
“至于这第二份大礼,”赵高手指尖红珠爬动:“就要看长公子是不是识趣了。去罢。”
“诺!”
闷雷涌动,天下乱局出现端倪。
赵高腥红的眼珠在黑暗的天幕中仿若染上血色,他轻声细语,素日里恭敬的语气中,透出一线难以言表的无奈:“大公子刚愎自用。陛下,这,也是为了大秦的万世基业。”
片刻之后,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站在最高处看风景,当所有人都只能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果然心境有所不同。”
……
流星西坠入地,光辉稍纵即逝。
盖聂望着漆黑的天幕许久,一言不发,神情凝沉。
卫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你伤心了?”
盖聂上前一步:“走吧。”
天明不敢靠近卫庄,所以站得远些,见状大叫:“大叔你要去哪里?——”
卫庄充耳不闻,已经走远,战在水潭边缘。
盖聂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回道:“出谷。”
天明也顾不得了,连忙快步往他的方向奔跑过来,却离得太远,他看见盖聂已经再次迈开脚步,忙道:“大叔,你、你要出谷做什么?”
盖聂已经战在水潭边上,他这次没有回头:“天明,鬼谷派有鬼谷派的宿命。我们,只是去做我们该做的事。”
“大叔——”天明话音未落,便看见盖聂卫庄二人头也不回跳入水潭之中。
盗跖一把拉住他,叹了口气:“小子,别弄得像你大叔不会回来了一样。”
天明眉毛一竖,脚后跟一跺正好踩在盗跖脚指头上:“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就追上我大叔啦!”
盗跖龇牙咧嘴:“你追上他想干什么?”
天明闻言连眉毛都垂了下来:“我、我想跟着他——”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把“一起走”几个字咽了回去,低声咕咕道:“我至少可以留下他。”
盗跖摇摇头:“他们一个是剑圣,一个是流沙主人,他们是鬼谷弟子。这两个人,注定会在这乱世之中,改变天下的格局。这里,又怎么能困得住他们?”
荆天明涕泪交加,哭得一塌糊涂:“我不管哇——”
一只细绢手帕递到他眼前。
天明抬起眼,当即噎住:“月、儿……”
盗跖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后退几步,转过身不看他们俩,一屁股坐下开始揉脚,低估道:“人不大,脚劲儿还不小。”
高月的脸颊温婉宁静,她的目光凝视着少年人:“天明,盖先生有他的路要走,而你,也有你肩负的使命。但是,如果你真想离开的话,我陪你一起。”
荆天明终于理智回笼,他抓着丝绢舍不得用,拿了袖子一抹脸站起身来:“不,我想明白了,月儿。我还有墨家,我还是墨家的巨子。我、我、我不走。”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一度:“还不能走。”
高月伸手握住他的,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要走,我都和你一起。”
“月儿……你对我真好。”
盗跖抖了抖耳朵,一脸惨不忍睹,嘀咕道:“哎呦喂,现在的年轻人儿……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漠北苦寒的军帐中,面容坚毅的蒙将军也难掩疲惫。
他面前是巨大的沙盘布防,外忧未除,内患已至。长公子在军中中了狼毒至今垂危,他日夜都在地方头曼单于的突袭。头曼虽有勇无谋是个武夫,但他身边彷佛有人指点,心思缜密毒辣,不容小觑。
“将军,有特使到!”帐外有兵丁传讯。
蒙恬一怔,特使?
此时与头曼的状况胶着,头曼损兵折将,但大秦也互有伤亡。这个时候遣来特使必定不顺劳军,那么又是为了什么?他立即想起前不久与弟弟蒙毅传书中提及的内容,帝王舟车劳顿,精神疲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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