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都为反派背了锅[综穿]
“天下有道,能者居之。非如此,成汤岂敢征夏,姬发安能伐商?本就是末帝无能,致使山河尽失。少傅尊成汤为王道,尊周为天子,今六国尽灭于秦,阁下为何不说乃是秦顺应地利天时,为天子王道。”
“莫非成王败寇,尽皆由你儒门一家之言?”
“小儿无礼!”他言里言外讽刺孔氏先祖,孔鲋都要吹胡子瞪眼了,“……长公子,此乃朝会重地,岂能容童子肆意放言。还请让小公子退下。”
能者?天下唯有仁者居之。唯有树仁义,复礼乐,教化万民,才是王道。
孔鲋不是不会辩,可一旦针对七国问题,他不能辩。难道要引经据典地说,秦有失王道,穷兵黩武,统一六国有错吗?一旦他如此回答,按照嬴政的脾气,公输附还没事,他就要先入黄泉了。
将闾微微皱眉,“少傅一向以礼要求众人。今日在此,乃是秦十八公子胡亥,同在此处,皆为朝臣,少傅出口便是幼子,小儿,对皇室不敬至此,又何以言明理守礼?”
扶苏神色平静,“胡亥虽年幼,言辞却条理分明,为何要驱走他?扶苏并不想因为郡县之事与少傅为难。若是少傅有疑,当可等待父王归来,亲自与他相提。”
将闾道,“长兄所言甚是。何况,秦诸公子对于分封之事不感兴趣,一日为秦之臣子,终身即是。所谓诸侯之位,秦之公子尚不言分封,阁下又为何如此急切?莫非如六国一般,裂土分国,就是少傅希望看到的?”
五年前就秦行使郡县或分封之事,已进行过一次朝会大辩。当时扶苏及众公子也都参与其中。王绾李斯论辩依旧历历在目,最终父皇力排众议,坚持推行郡县制度。原本以为此事已经完结,郡县制实施五年,天下大治,众人再无话可说。今日一看,他们并非不说,只是不敢在父皇面前再说罢了。
还是有不少人,期望回归周朝诸侯分治之时。
扶苏暗自皱眉,看到底下冷眼旁观还一副泰然不惊模样的公输附,略一思索,令人解开了他的束缚。
公输附微愣,站起身来。
“公输先生。你我二人忘年之交。只可惜此事出现,扶苏明白,你我并非同道之人。今日放你离去,全我二人昔日之谊。来日相见,若不为友,便是国仇。”他站起身,拱手一拜,“望自珍重。”
公输附仿佛是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跪下来行了大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作者有话要说: 姜晨:又跟我谈桀纣。(冷笑)
作者表示:你哥就是你哥,吵架打架都是你哥
第230章 秦少公子(五)
夜色凄迷。冷月高升。
公输附走在已近宵禁的青石大路上, 在咸阳多年, 他从来没有觉得咸阳城竟然变得这么亲切。亲切。
至少比旧鲁国那个已经消散在历史中的王都真实。只可惜他到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
按理说, 被秦皇室驱逐之人, 应该在出宫之后立刻收拾行囊,离开咸阳。但是公输附没有。
这恐怕算是公子扶苏对于友人的, 最后一点宽容。
咸阳,就如同这十年间覆灭的六国王都的曾经一样, 一样繁华, 一样的美轮美奂。
一个国, 从它的国都,足可看出它的气象。
六国未灭时, 韩国新郑近亡君臣愁眉死气沉沉, 楚国郢城夜夜笙歌, 齐国临淄繁华车水马龙。最后,在强秦威胁之下,它们最终都成为废弃的旧王城。
但是,无论是多年以前还是如今,秦宫前殿的灯火及至深夜,不曾熄灭过。不同的是, 如今秦宫曾经凄冷的后宫,也开始变得热闹。
秦王政,现在,他是始皇帝, 嬴政。
楚国灭后,他流浪中,无意被北胡掳去。其时扶苏与蒙恬镇守北疆,击退北胡,一次战役之中为扶苏相救,来到这座天下最强帝国的王城。他想要出人头地,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公子扶苏视他为友,朝堂争辩他也不会输与孔鲋之流。可是,一切都在与那个人重逢之后变了。
已灭亡的鲁国,重新在人的心中生根发芽,渐渐长成一片参天巨树。
公孙附希望能再看到鲁国,看到故国重新屹立。
秦毕竟是秦。他果然还是无法,将这个强大的秦国当做他的家,当做他的根。
并不是不知,秦的强大。可很多时候,并不是它的强大,就能让人拔出生长于旧国的信念。
如李斯丞相为楚人,如郑国内史为韩人,他们都不是秦人,却能在秦任丞相,任内史。他们的心足够宽广,可以在乱世中施展才华,不拘泥于国籍之限。
可世上能如这些人物的人,少之又少。
至少公输附就不能。
他背着包袱,站定脚回头。
夜中咸阳的灯火明明灭灭。秦宫亭台楼阁蔓延一直背靠的青山,灯火在凉风中氤氲出微暖的黄光。
最后,再看一眼繁华的咸阳城。从今而后,他就是咸阳城外南北迁移的流民之一。
秦国的饱学之士,和秦国的流民,生活不可同日而语。
正如同秦朝堂上的臣子高呼嬴政英明神武,而六国王室与长城苦役痛骂始皇帝苛政暴君。
是功是过,谁又能评判清楚。
街上实行宵禁的卫兵们似乎突然没了踪迹。一切都变得诡异的安静,一阵冷风从背后吹过,从公输附的心底吹过。
街边高耸的屋檐上,静静地立着一直灰黑色模样怪异的鸟。
纤细的银辉从月色下划开。
公输附突然一动不动,眼睛瞪大了,背上搭着的行囊悄无声息落了地。
已没有神采的眼睛中,倒映出一双灰色的布鞋。
死人的神情变得极端的麻木,麻木且僵硬。连那一份将要离开咸阳的惆怅,都在这僵硬的表情中,留存了下来。
风波已止,风波又起。
宫外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尚商坊死了人。
秦素来以律法严苛闻名,杀人更是重罪。杀人不仅黥面,更可能被判以流刑,死刑。因此秦人往往自律且谨慎,万万不愿以身试法。
今在咸阳,有人被杀了。这是对于秦律的挑衅,或者,还有着更大的机关?
身死之人,公输附。
扶苏闻得,当即就去了现场查看。
这只是尚商坊中一个僻静的小巷,向来无人注意。虽说出于人来人往的尚商坊之中,但是问过周围商社,都说此地平素少有人来。
它背靠的是如今尚商坊中最大的田氏商社,周围则是其他客栈酒楼之所,正因为如此,凡是来往宾客,都是走的商社酒楼之前干净整洁的正街,这夹缝之中的弹丸小地,一向无人在意,只当做大家默认的杂物犄角。秦律虽说,路遗杂物,即使只是废纸,亦是杖责。但此地勉强算是私人场所,秦律自然管不到。商社酒楼平素的杂物偶尔会堆积于此,每五日找杂工过来收拾。
今日正逢五。
哪成想,就在一堆破烂之上,躺了一个死人,商社伙计连忙去将此事报告给司寇大人,其查过身份,才发现此人是长公子的客人公输附。
此事才得以通知到扶苏耳中。
蒙毅一踏入此处,倒先觉得他们所说,小巷阴暗不尽然。虽然偏僻狭窄,此刻却是微光粼粼。细看去便知是巷口那一堆玉片镜片将细碎的光照了进来。
他翻过公输附的尸体,只观其面色,红润平常,带有些许感慨,但神态平静,不像是刺杀或是中毒,更兼之死前没有半分恐惧。若是不查,完全可以推论此人自杀而亡。
可不日前与公子扶苏争论而过,公输附就死在大秦地界尚商坊中,其中险恶之意,实在不能不令人深思。
他将白布重新蒙在公输附脸上。还有一点奇怪,这堆杂物乱糟糟的摆着,尽是些废弃之物,可就在小巷入口,却扔了一堆铜镜,玉器的碎片,看起来样式新颖。问商社伙计,说是楼中客人酒醉,不小心打碎了,先清理出来扔在这里。
扶苏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索,“蒙上卿,可看出些什么?”
蒙毅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扶苏问道,“可是,有人刺杀?”
蒙毅忽而想起,重新揭开那块白布,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微微让了一下,“公子看他,与昔日所见尸体,有何不同?”
扶苏毫不犹豫,沉重道,“面色红润,简直如同活人一般。”
“但是仵作说过了,按照尸体的僵硬程度和血液流动来看,这具尸体,至少已经死了一日一夜。”
整整十二个时辰。
死了十二时辰的死人,肤色怎么可能与一个活人一样,红润白皙,简直比活人还要健康。
公输附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他的肤色如此白皙,栩栩如生,可谓匪夷所思。
仵作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莫非,莫非是鬼神作怪?”
扶苏微微皱眉,“不可妄言。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岂会有那么多神鬼之事。”
面对着这具诡异的尸体时,一阵凉风过,吹得人背脊都泛起凉意。
蒙毅蹲下身,又看了一会,伸出指尖在尸体耳朵上按了按,指着他尸体左耳耳廓中的一块黑痣,“此为何物?”
仵作微微一愣,弯腰凑近了些,“看起来像是胎记之类。”
蒙毅从旁边拿过一支细长的银针,拨了拨,银针顺着那块黑色的胎记,竟毫无阻碍的伸了进去。
并非是刺入,而是那处,本来就是打通的!
蒙毅眼神一利,又将手中银针送了一些,银针将要完全没入,都没有触到皮肉。
他拿出针来,针身上沾着些许银色的液体,一遇到空气,就迅速消失,银针彻底变黑。
扶苏看着整个过程,若有所思。
“有毒?”
蒙毅点点头。
看来杀手就是利用这种毒,杀了公输附。“既要杀害公输附,想必不会留手。所用□□必然沾之濡缕,若是如此,只用一根毒针,打入体内,即可致死。对方为何要将此药灌入公输附耳中?”
“将他先抬回去。”
侍从应言,将公输附的尸体抬出小巷。
几个侍从抬着尸体踏出阴影的一刻,小巷的光突然散了一半,变得阴暗,一个侍从指着阴影处的墙壁,神色惊恐无比。
众人微怔,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已经无光的墙上缓缓浮现几个透明的大字,“明年祖龙死。”
明年祖龙死!
如今天下敢称之为龙者,除却始皇帝嬴政,还有何人?
人心惶惶。
蒙毅脸色难看至极。很显然,这与多年以前那个亡秦者胡的预言一样,都是六国不甘庙堂灭亡的余孽制造的流言蜚语。
他们无力推翻秦的基业,就时常做出这些魍魉手段扰乱民心。
不知这一次又是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