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都为反派背了锅[综穿]
若此事是嬴政遇见,仅凭撒谎和大街纵马,就足以一死,不容分说。扶苏虽有怒气,却还是愿意再去耐心查问原因。
大秦律法。
只此四字出来,就足够闻者色变。
卫队松开手,那人强自镇定,哭诉道,“我、我家中老母尚在,实在不能赴死!小人老老实实都交代,只求大人饶我一命!”
扶苏伸手扶起他,“好。我答应你。”
蒙毅果断补上一句,“若有半句虚言,大秦律伺候。”
男子颤巍巍道,“今年颖水闹灾,十里八乡都受害,交不起田税。皇帝征兵拉到北方修大墙,我们乡的男人,大多都征走了。只有我,我听说富贵人家的男仆,人就不征。我、我就撒谎,说我会驾车,来了主家干活……得些银钱奉养老母……大、大人,小人知错了,你就饶小人一命吧。”
“那么,你会驾车吗?”
“小人……小人会架牛车……”
扶苏沉默良久,重新将他扶起来,“逃避劳役,于正街上驾车,致使马车失控,险些伤人,的确有错。但你毕竟出于孝心,又无大过,先起来吧。”
这是二者最大的不同。
嬴政会杀了他,维护秦律。然后对于法的不足,弥补罪者的亲属。而扶苏,他不会为要维护明知有缺陷的法而杀人。
“秦律规定,各户田地,每十划一为税田,遇到灾年,也只是税田的税粮减少。若是当真毫无收成,也可以等待丰年缓交税粮。如此情景,为何还会缴不起税?”
“哎,大人有所不知。”见面前的弱冠少年一举一动有大家风范,不像是严苛之人,男子的惶恐也少了几分,“小人家本在旧楚国所属,楚国被灭之后,王贵大族却并未离开。他们并购良田,以荒田上报。因此小人、小人……”说着,又哭的不能自已。
如此,权贵便不用向帝国纳税。并购的田产越多,获利越大。可怜他们这些迫于威势不得不交出土地的农人,既无粮可收,又无粮纳税……
扶苏微惊,“皇帝陛下不是下令六国王室咸聚居咸阳?”
“那都不过是些王室支脉。真正的权贵,谁会想活在人的眼皮底下呢。”
就他所知,昔年韩新郑美名远扬的张良大生,楚国项梁大人,都游离东海,没有质于咸阳。
如此说来,六国之人未完全应召居住咸阳,那么父皇为何视若无睹?
扶苏还以为,父王只想将其尽皆斩草除根。
却是他想的狭隘了。嬴政作为帝王,自然明白何为有张有弛。
虽曾有令,六国权贵归附咸阳,嬴政却非常清楚,不会全部。
六国之人,杀也杀不尽。
只有让他们慢慢习惯,习惯秦的存在,习惯秦的生活……直到最后,将大秦的一切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再也没有抵抗之心。
那时候,秦就可以一直传承,平安传承。
这是一段过渡的时间。急切不来。
若不是近两年嬴政突然觉得身体不复从前,也不会如此加紧各项工事。
他有必要在活着的日子里,扫平秦国一切障碍。
“你叫什么名字?”扶苏问。
“小人曹参。”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画个简易凶案地图来着,但太手残,也没摸懂晋江图片代码链接之类的,还是各位小天使自由发挥想象力吧
第232章 秦少公子(七)
曹参。
汉高祖刘邦的生死之交。
姜晨听闻此名, 终于从漫不经心中起了些许兴味,“可有一技之长?”
难怪方才提及秦律,此人会如此惧怕。
史载, 曹参精于律法。时刘邦为秦沛县亭长, 奉命押送流民入咸阳检验, 集合一同押送北长城脚, 路经邙山,遇雨,将逾期,劳役逃匿者众多。秦法逾期, 无论上下, 先问责押送之人。进退皆是一死,刘邦才放走剩余青壮年, 并决心举旗起事。其时, 正任沛县法令曹的曹参利用秦律漏洞助其家人脱罪, 并且藏匿刘邦。
足可见是位司法之才。
恐怕正因对于秦国大典律了解非常, 他知道方才之事会有何等严重的后果, 才会吓到口齿不清。
曹参此时只二十余岁,离之后老谋深算还有距离, 因此姜晨此问, 他就如正常人那般,规规矩矩答,“小人幼年曾有幸得几位先生教导,识文断字, 也懂些律法。”
“律法?”扶苏略有讶异。“可知方才之事,依照秦律应如何处置?”
曹参额头冷汗瞬间落下来,艰难道,“若未伤人,则笞责三十,若有伤人,至少应判,黥面徒刑。”
若是撞死人,就要一死谢罪了。
六国皆笑秦人,不知无鼻之丑。此言并非空穴来风。秦国律法森严,稍有违逆,便是劓刑。
曹岑熟悉秦法,才是后怕不已。
“胡亥,可是如此?”
姜晨点头。
“好。曹参,从今后起,你跟随于我,可免笞刑,至于你的母亲,也可以接来咸阳。”父皇尊崇商君韩非,商鞅之法韩非之术,都是他严令要求学习的。曹参作为下民,对于秦法定然更有直接感触。
带上曹参,亦然希望自己引为借鉴。
“……”
扶苏见他不应,又耐心问道,“怎么?可有难处?”
曹参噗通跪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头,“谢公子,谢公子!”
若是大秦公子要他将功折罪,那么,就有生机。
扶苏看到身边徐福,“徐先生。”他想起那具尸体,带着几人,“既如此,请随我来。之后所见,务必保密,否则,杀无赦。”
能让传言中温柔仁厚的公子扶苏说出杀无赦此话,姜晨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见到胡亥跟随,扶苏暗叹,也不再阻止。
凶案现场已经被穿着黑色甲胄的卫兵团团围住,即便有人想要探头来看,也被外头巡兵驱走了。
明年祖龙死。
好一句似是而非的预言。
重新搬动了公孙附的尸体后,几人看到那面墙上光影闪烁的字迹时,都忍不住问了句自己,此当真不是神明之力吗?
姜晨顺着光影望着,看到几人抬走尸体站在巷口,没有说话。
扶苏又令人将尸体抬回来,墙上字迹又消失不见。
曹参四处查看了下,路对面商社的屋檐之下,点点细小而刺目的光。他走到尸体边,想了想,翻起衣袖,微微遮了遮旁边的玉渣碎镜。
光线阴暗后,字露出了一点。
众人一惊。
曹岑看向这个破旧小巷所对的那座华丽的旅舍,重新放下衣袖,墙上字迹又消失不见。
扶苏讶异道,“曹参,这是……”
曹参道,“凶手只是用了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小人年幼之时,与乡中的伙伴顽皮,打碎铜镜,阳光会在镜子之间反射,能将其他地方的图画投落在固定的地方。”
扶苏:……
“竟有此事?”
“不过是乡野童趣,不足一提。”
曹参出脚踢散了部分地上的玉器镜片,小巷里明亮光影散去,消失的字也浮现的隐隐约约。
扶苏:“观此杂物,没有字形,如何会成此异象?”
“只因真正的字,不在此处。”曹参说着,循着光线,走到对面的屋檐下,细细看了一会。
姜晨靠着墙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应在此处。”他突然指着屋檐的夹缝笃定道。
“公子寻一架木梯,在此找找。”
扶苏应言,蒙毅表示压根不必,退远了些,提气上跃,单一只左手挂在屋檐边,右手在木缝之间查找。并未找到。
曹参:“我来。”
蒙毅想了想,跳下来,一手提起曹参的衣领,两人悬在半空。
扶苏在底下仰望,“上卿小心一些。”
曹参:……惊魂未定。
“多谢大人。”
他看着远处地面那片铜镜反射过来的刺目的光,伸手在木檐下摸了摸,不多时,点头答,“拿到了。”
蒙毅放手,两人平安落地。
曹参拿出一块水色的玉石,和一小块极其清晰的圆镜。
“这是……”
“即是那字迹真正写着的‘纸’。”曹参靠近了小巷,拿着玉石和镜子试了试角度,墙面阴暗处字迹隐隐浮现。
扶苏见得此景,不掩讶异,“竟然……”
“世间之物果然玄妙。”
徐福收着自己的广袖,露出的手中拿着一枚黑化的银针走来,道,“此人对丹药之术也有些了解。”
“尸体耳中之物名为,元水。此物乃是竹筒中灌入辰砂,煅烧而得。元水若不经炼制,有毒,但其有一种特殊功效,可以保持**容颜经年不腐。这正是公输先生的尸体面目如生之因。元水与银相遇,一遇人气,就会变成黑色。”
他看着那支结了一针黑块的银针,意味深长。
此间种种,联系起来,岂非就是为毁誉扶苏,毁誉嬴政?扶苏咬牙道,“好歹毒的计策!如此不遗余力中伤父皇!”
姜晨闻言,依旧毫无表示。元水,即水银,的确有些防腐之效。古帝王人殉之时,常常会给陪葬品脑中灌入水银,在尸体上开洞,全身抹遍水银粉,以求尸体容貌依旧。
此时丹药之流,常常以水银,铅粉为主原料以求长生,却有些无理。以药理而言,石料金属轻微入药的确有效,但过而不及,若以此为主,恐怕就是毒药了。
元水一向为王室掌控,随帝王躯体入墓,或是用之药石。若非熟悉,绝无法拿到,这可不像是徐福口中一语带过的有些了解那么简单。
徐福。
姜晨站直了,“所以,是谁?”
明明没有提及名字,但徐福就是知道,此话是对他所说。
徐福老老实实答道,“卢生。”
“卢生?”众人重复了一遍。
姜晨微微垂眸。卢生,众说纷纭中,是嬴政焚书坑儒一事的始作俑者。
至于胡亥的记忆里,此人是孔鲋辖下一位博士,精于儒学,甚至比孔家还要迂腐死板。平素他此人中庸平淡,就像是孔鲋那般,对于郡县制抵触至极,对于秦法的严苛,也颇有不满。看起来的的确确便是一位儒家教化下的大书生。别的可疑之处,倒没了。
扶苏通晓儒家之义,也曾见过卢生几面。
两人为数不多的几句言语,相互之间都是儒家经义。扶苏从未想过,如此之人,也会有问题。
他微微皱眉,“徐先生,扶苏曾与卢生相谈几次,此人忠厚,不似奸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