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都为反派背了锅[综穿]
他记起来,当年闲暇之际,也曾教过那个女子淮月二字。已经太久了,他们的儿子,都已十二岁了。
他能想起旧日风花雪月的日子不多,可此刻情景,竟蓦然勾起了旧事。
嬴政失笑瞬间,思绪继而重新回到了日复一日的政事之上。
书同文。六国分化已久,各国风俗文化皆有不同。如今书同文一事,等到执行,恐怕又是跳梁小丑发作之际。届时正好杀杀诸家叛孽嚣张之气。
只这片刻,细绢上已落下江淮二字。如同赵高所言,胡亥的字的确是好看的。少年笔力尚且不足,但依旧平稳无比,一笔一划都是柔和大方,窥不见半分机锋。赵高字迹隽永俊逸,瘦削且黑白分明,却教出了一个无棱无角的学生。
相较于从前赵高拿来的胡亥的书法之作,笔迹在此之上,又成熟了许多,已开始有了自己的风骨。
看过,便叫人心生平静。
嬴政不禁又想到扶苏。知道父皇喜爱书法,扶苏也练字刻苦。扶苏已参政,常有上奏,字迹嬴政十分熟悉。
扶苏相反。他的书法,只是看着柔和,其中意气坚定。常言道,字如其人。扶苏,他看似柔和,心中却自有见地。
政见不同,扶苏必是那个据理力争毫不退让之人。
棱角太过,易伤。无棱无角,不够坚定,易为人所动。
一只大手落在握着的笔上,捏着少年的手,在细绢上写下几笔。姜晨暗自皱眉。却不知是什么风,吹动了这位千古都被认为冷血的帝王的爱子之情。
之月二字写过,嬴政松了手,看到白绢上两方完全不同的字迹,竟笑了下,叹道,“父皇写字不如赵高,亦不如李斯啊。”
姜晨坐的端端正正,垂眸答,“人各有所长。父皇治国,胜于二人。”
他果然没有直说不如,反而从另一方面夸赞了嬴政一番。仿佛眼中,没有嬴政的不好之处,只有他的优秀。
若是扶苏,恐怕就要说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父皇多练,日后必有行云流水的佳作。”
终究是个字不好的委婉说法而已。
嬴政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父皇记得,七月七日是你的诞辰,亥儿想要何物?”
姜晨才想起了这件事。往年扶苏从北地寄来礼物,都被赵高挡下扔了。
七月七日。剩余不足一旬。
“回父皇。”姜晨难得找不出敷衍之词,若说别无所求,恐怕他不依不饶了,转眼看到那支笔,道,“胡亥已长,不再是懵懂稚童。父皇所问,不敢胡言。请父皇赐此绢笔。”
嬴政扬眉,“就这些?”
姜晨:“……”
若他真有心爱之物,他自己立刻便要设计得到。又何须等到他人相问?
“此笔,是蒙恬将军所制。”嬴政悠悠道。
姜晨神色不动,“既是父皇心爱之物,不便相求。我愿求此绢。”
他目光沉沉,将笔交到姜晨手中,“胡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什么该拿,什么不该。父皇这不过是一支笔,送你无妨。蒙将军更不会介意。日后遇上更大的决断,也希望你能保持今日的清醒。”
“是。”回答的语气相当平静,仿佛未曾听出嬴政深意,“胡亥必定不负父皇教导。”
作者有话要说: 但其实我不打算写傅and宁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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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秦少公子(十三)
实在很难想象, 会在嬴政身上, 看到犹豫之情。
徐福一向以为, 这个扫平六国的千古一帝身上, 不会有任何人情可言。他就像是一台无情的机器, 只知道杀伐征战, 并且以他的铁律约束着他治下的臣民。他所爱的,只有秦国,只有他治下的这个高度集权的国度。
即便是扶苏, 他要下手惩罚之时,也未见过犹豫之色。
如今原本已经定了杀心,却在此时, 放过胡亥。就连徐福,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为了大秦的稳定, 难道皇帝不应该干脆果决的杀了这个未来的不安定因素吗?
不明白。
卦象不会有误。所以胡亥……他极可能是毁了帝国基业之人,如今皇帝已经相信卦象,为何还要对胡亥手下留情?
此次, 支走赵高, 又设计瞒过了公子扶苏将闾, 所有可能的阻碍全部不在,此时不杀,又待何时!
无论是赵高,还是扶苏,最终他们能得到的结果,唯有一个少公子病故的消息。如此不会伤及陛下英明, 也不会影响扶苏等人对陛下的感情,岂非完美……
父子之情?
嬴政竟也真的会对子女存在情感?
眼见着弓弩恐怕要涉及不到胡亥方位,徐福忍不住道,“陛下!”
嬴政身侧的剑,毫无出鞘之意。他只是静静看着胡亥背影渐渐远去,转过了身。何时为父,却要杀子。
胡亥,那毕竟是他的孩子。他岂知此行,步步杀机。
亡秦者胡也。
嬴政是忘记了,胡亥体内流淌的,是胡人的血。但他同样也是他嬴政的血脉。昔日曾想要用胡亥来磨炼扶苏,至今日不想,那便结束。
前提是,胡亥本心无邪。今去赵高,那么扶苏之位便无动摇。
胡亥……留下他吧。
平素二十多个子女之中,唯有胡亥对他最为亲厚。章邯中正,本不会对任何人偏颇,对胡亥,也有不忍之意。遑论为父之人。
如今,既然将胡亥从扶苏的磨炼名单上划去,那么赵高,也的确该换一换了。
赵高与扶苏政见不和,嬴政也清楚。赵高是效忠于他的人,对于扶苏,没有多少忠心。
此是秦的传统。
赵高为嬴政内侍,正如陆和之于扶苏。
他们从出生起,便被灌输忠心思想。对于他们追随之人,的确能做到绝不背叛。但对于他人……
嬴政可以肯定的回答。赵高对扶苏,不会有任何他情。
甚至如他目前的倾向,已将扶苏视作敌人也未可知。
此事,值得留意。
……
扶苏奉帝王之命前往楚郡考察旧楚王贵兼并土地之时,自曹参处相识刘季,他时常因这个新结识的风趣幽默之人而心情开阔。虽说刘季身上,某些地痞流氓之气让这位奉行礼仪王孙觉得不适,但刘季的确是个有才之人。曹参曾断,这位朋友乃是千里之才。
扶苏以为然。
秦郡县之长,通常由地方层层举荐,刘季结识扶苏,扶苏秉承着举贤不避亲的原则向父皇推荐此人为楚郡郡守。并为其改名刘邦,只求定国安邦之意。
刘季不拘小节,全然未有因新名征询父母之意。感激扶苏有再造之恩,表示对这个大气磅礴的新名字无比满意。
嬴政令人考察之后,觉得尚可。
于是沛县亭长,一跃成为楚郡郡守的登天之事,在沛县传的沸沸扬扬。
谁能说,运气不是实力的一种呢?
不过,究竟是不是刘邦的运气好,姜晨表示,这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楚郡乃项氏盘踞之地,刘邦作为帝国之人重回楚地,与项氏必有交锋。此次,楚河汉界,究竟是刘邦棋高半子又或是项羽更胜一筹?
同时被帝王注意,被扶苏重视,被高调查,被项氏提起针对,远离最底层的生活而陷入楚地奢靡,姜晨就不信,刘邦还能轻轻松松揭竿而起。
由奢入俭难。人很难放弃自己已拥有的安稳,而去试着火中取栗。
已得到的大秦楚郡郡守,和风雨飘摇群雄厮杀中不知成败的缥缈帝位。
孰优孰劣?
何况刘邦如今,远远达不到后期楚汉相争的眼界。
帝国暗涌之势,无疑因为姜晨暗中插手,而提前达到了一个平衡状态。
至于说当日杀机,若说姜晨觉察不到,倒是虚假了。
过往无数异闻中言,帝死,胡亥与赵高等人串谋秘不发丧,同时赐死长兄扶苏。
如今看来,事情还更为复杂。
嬴政对胡亥,早有杀心。当日姜晨言行,消解了他的杀意。只是,有此一次,焉知不会再次?
帝王的杀意从何而起?
或许,比章邯受命而来试探姜晨更加早远。甚至之前赵高几次三番的明喻暗喻,都暗含刺探之意。
姜晨将近几月的记忆反反复复思考了不止一遍,并未觉得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做过出格之事。平素若无必要,也很少与扶苏嬴政等原主相熟之人接触。
即是说,胡亥死亡的命运,在很久以前,就是被嬴政预定的。
他是扶苏登临为帝的,注定的牺牲品。
的确,对于人类而言,还有何事,比至亲的兄弟,父子相残,能让一个人的热血迅速变冷呢?只要经过背叛,扶苏的仁慈,也就知道该收敛了。
只不过最后的历史之中,预定的牺牲品被赵高推上皇位,反而帝王中意的太子人选,在争斗中死亡。
……
徐福总会觉得被胡亥那双眼睛看的头皮发麻。没有为何。明明胡亥只是偶然扫过他,甚至都没有停留半刻,但徐福却还是心头惴惴。也许真的是民谚所说,做贼心虚吧。徐福唯有苦笑。
即便如此,对于杀死胡亥一事,他还是不能放弃。陛下赐死卢生这不轨之徒,算是为阴阳家清扫门户,于徐福又有知遇之恩。徐福愿为陛下预见危险,清除危险。
胡亥只会是其中一个而已。
车同轨之事,已近完工。只是中间遇到部分山脉坚石,绕过又太耗人力财力,还不能彻底通路。
此事令各大司工近乎愁白了头。内史郑国借用开凿郑国渠时,所用冷热水交错使岩石开裂之法,终究太过麻烦缓慢。是以至今弛道仍未,竣工。
扶苏同样犯愁。
此事问及姜晨之时,姜晨沉默了好一会。
见他当真因此事苦恼,姜晨终道,“此事徐先生当可解决。”
扶苏微怔,“徐先生?”便想起来那位神神叨叨的方士。虽然徐福并不称自己为道家,而是阴阳家。不过据扶苏了解,阴阳家终究只是道家支流之一而已。
听到胡亥扶苏前来拜访时,徐福是震惊的。一个刚被算计过的少公子,一个时日看不惯丹药之流的长公子,竟结伴而来“拜访”。
其中之意,实在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徐福心中七上八下,踏出丹房出门迎接之时,实在猜不透两人意图。
才带二人走来,却闻得丹房中咚一声巨响。
徐福一怔,抬脚就往丹房冲去。
高大的石屋中,一地乱糟糟的木屑火星,还有些不明的石料。
徐福听姜晨询问,“先生这是……”他弯唇一笑,“炸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