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笼]锁帝笼
可世事总是无常,就在敖广感叹自己“美人迟暮”的时候,一千年前那种熟悉又有些羞于启齿的体感又一次来临了。
昊天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请来了龟神医把脉。
两人得到了这妙手回春的老神龟的肯定,这才踏踏实实地欢喜起来。
敖广生过敖丙,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可昊天却焦灼得活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但不让他脚沾地,还要一会儿给他端茶送水,一会儿给他捏肩捶背,每隔半晌还要问问他哪里不舒服,紧张得比敖广还像要生娃的那个。
敖广实在无奈,只好安抚他道:“我生丙儿的那时候,其实和咱们那什么……就隔了一天,生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大概就和我小时候蜕皮一样,不是很难受的。况且龙蛋成熟后自会孵化,不用咱们操心的。”
昊天将信将疑地追问:“那……龙蛋的孵化都要这么长时间的吗?为什么咱们丙儿孵化了整整一千年,还要借灵珠之力才能破壳而出?”
敖广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脸道:“这个……那时候不是要讨伐妖兽么,又没办法照看他,他若是那时候出来咱们也看护不了,我只好施法封住他,让他先睡着。”
敖广支支吾吾地交代完,发现昊天依旧在盯着他,像是等着他把话说完一样。
“看什么看,”敖广不耐烦道,“第一次当爹没经验,下手太重,让孩子睡过头了。”
昊天:“……”
昊天有些惆怅地想,他们丙儿还真是自打出生就历遍坎坷。
那时候天下动荡,三界都不太平,他又摊上两个这么不靠谱的爹,居然还能奇迹般长得这么好,看来日后必然是个干大事的。
但他又难免心酸不已,敖丙从出生到长大,一直是敖广在尽心尽力,他能在龙宫被践踏为炼狱的那一千年里将孩子教养得这么好,可见付出了多少心血。
昊天从身后轻轻搂住敖广,将手叠放在他的小腹上,在他颈窝间一边蹭一边说:“对不起,我真的……让你受过太多苦了。”
敖广轻轻握住昊天的手:“陛下,你知道为什么当年龙宫一别,我说‘我这一生,都不会忘了你’吗?”
“不是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了你在做戏,也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有如此身不由己的苦衷,”敖广往后一靠,躺在昊天怀里,轻抚着昊天的脸颊道,“而是因为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所爱之人,无论如何,我都要记着你,一辈子都记着。”
两行热泪无声地自昊天面颊划过,他轻轻梳理着敖广的头发道:“我这一生,从有了意识便被告知自己生为神族,无尽的课业埋葬了我整个孩提时代;后来他们又说,我天生不得有七情六欲,因此少年时也过得乏味无聊;成年时我有幸遇你,可竟也不能长久。我在天宫做天帝的这三年时常在想,若是我抛弃这天生的使命,是否我与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可我亦会想,我的爱人还在坚持着。”
“可现在三界已定,四海升平,我就不想再做天帝了。”
“太平盛世,我只想在你身边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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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广自以为生过一次娃,这回本来也该是轻车熟路,可他等了整整三天,这小家伙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昊天笑着摸了摸敖广的小肚子:“看来这个孩子黏你,以后一定是个贴心小棉袄。”
敖广扶额道:“可别,他还是赶紧出来吧。”
昊天搂着他哄:“小龙儿,朕也知道你这些天忍得辛苦,你就为咱们这小宝贝儿牺牲几天,等他出生后,朕一定好好补偿你。”
敖广:“……”
可这一等,竟是等了数月,敖广的小肚子也大了起来,他记得生敖丙的时候可没这么麻烦,于是也不免隐隐地担心起来。
昊天知道他着急,于是只好想法设法的一边哄一边逗:“也许这次是双黄蛋吧,所以长得更大,需要的时间也长?”
敖广:“……”
两人等这个小家伙等的皆是寝食难安,终于,在一天夜里,敖广觉出了这小家伙地发动。
可这次与生敖丙那次截然不同,那次虽是有些难受,可很快就过去了,龙蛋也是顺顺利利地出来的,但这次打一开始他就觉得疼痛难忍,昊天一边给他擦汗一边攥着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
龟神医在一旁熬了很多药,喃喃自语道:“说起来这龙宫里有半数的娃子都是我接生的,也没见哪个是这么难出来的。”
昊天一边安抚着敖广,一边训斥着素未谋面的娃:“昨个儿刚夸了你是贴心小棉袄,今天你就在这作妖。”
也不知是否是父子间特殊的感应起了作用,昊天话音刚落,这小家伙就不折腾了,敖广一下子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可依旧不太好受。敖广抓着被单,虽然忍着一声没吭,可额头上还是冷汗涔涔,昊天几次叫他忍不住就叫出来,他也不肯。
昊天一想到他那两颗小獠牙,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怕他这样辛苦忍着会咬到自己舌头,昊天往他嘴里塞了块儿布巾,过了一会儿一拿出来,果然被他给咬烂了。
在门外等候的龙姑姑和龙二叔也焦急不已,敖丙悻悻地问道:“父王当年生我也这般辛苦吗?”
龙姑姑一边摸他的头一边说:“才没有呢,你生来就是个不叫人操心的。你爹当年生你那悄么声的,都见到龙蛋了我们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被天帝勾搭上的呢。”
龙二叔摇摇头补充道:“不过也有可能是你爷爷那会儿还在,你爹就是生了蛋也不敢说。”
敖丙:“……”
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夜,在晨曦的第一道金光洒在海面上的时候,敖广终于把这小家伙生了出来。
就在他终于能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嘹亮的啼哭。
敖广:“???”
昊天只顾着照顾敖广,根本没注意生的是个啥,听见这哭声也不由得一惊。心想莫非这次一出生就孵化出来了?
龟神医则是比他们还震惊地,将孩子抱了过来。
两人这才明白,怪不得他迟迟不肯出来,还折腾了整整一夜,原来他根本不是龙蛋,一出生就是一个小婴儿。
敖广和昊天惊喜地接过一看,这小家伙虽然刚刚出生,皱巴巴的还有些丑,可他竟然没有长角,也看不出身上有鳞片和尾巴。
这便意味着,这个孩子很可能并没有继承太多龙族的基因,而是随了昊天的神族。
敖丙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个和自己长得不太一样的小弟弟,颇为好奇地看了他好半天:“他有名字吗?”
昊天深思片刻,沉声道:“敖宸。”
敖广看了他一眼:“陛下,你的意思是?”
昊天坐在床边,一手搂着敖广,一手搂着敖丙:“不错,朕这个天帝,早就做的不耐烦了。以后,龙宫就交给咱们丙儿,天宫就让这小家伙去接手吧,咱们俩也该好好享受享受寻常人家的生活了。”
敖丙:“……”
从没听说过谁家的寻常生活是为了自己快活而无底线坑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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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去了,敖宸已经从皱巴巴的一团长成了瓷白瓷白的小公子,好看的像个玉娃娃。
虽生为神族,可这小家伙是专挑优点继承,比谁都会长,眉眼和敖广足有七八分像。
只是他没有借灵珠的力,三岁和寻常小孩并无不同。
敖丙和哪吒一人一只手的牵着这小家伙在海岸上散步,有时候也踢毽子,可敖宸并不加入,他只看着两个哥哥玩儿就能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开心事。
至于他那两个不靠谱的爹?
早在上个月就双双卸任,一起去人间游历了。
哪吒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被抛弃的苦命娃,突然灵机一动,搂住敖丙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丙丙,你看看你们俩,啧啧啧,多可怜啊,所以你什么时候让这小家伙当叔叔啊?”
至于昊天和敖广这两个没心没肺见色忘娃的家伙,已经在人间玩得乐不思蜀了。
从前,昊天不便随便下凡,敖广不敢轻易出海,现在终于好了,昊天不再是天君,敖广也没了龙角,两人走在繁华的街市,民间百姓也只会当他们是两个相貌极佳的公子。
因此,在人间初来乍到的两人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
这日,他们行至一富庶城市,见街道上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连街边摆摊说书的都比平时热情高涨,活像一整座城都在今天办喜事似的。
二人不明缘由,遂上前询问。
说书人像看文盲似的不耐烦地打发着他俩:“这都不知道?今天是巧夕啊。”
敖广沉声道:“巧夕?”
“嗐,就是七夕节。还不是老天爷造孽,拆散人家织女牛郎,每年就让见这一天。”说书人摆摆手,继续讲自己的故事去了。
一旁的“老天爷”本人正一脸黑线地看着敖广:“这可真是什么脏水都能泼我头上,拆散这俩人的明明是西王母那老妖婆。”
离开这里之前,昊天还顺手买了把油纸伞。
敖广不解地看着他,昊天道:“民间传说啊,七夕会下雨的。”
说罢,昊天又掏出了个什么小东西当伞坠子挂到了伞柄下。敖广接过一看,竟是一枚蓝色的小海螺。
敖广心里一热,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
“定情信物,怎么能不收好。”昊天又从敖广手里抢了回来。
敖广虽然心里很感动,可偏要故意来破坏气氛:“这东西我们东海一捞一大把。”
昊天勾起他的下巴调笑道:“那小龙儿你说说,你都送过多少人啊?”
“不敢,”敖广把他的爪子扒拉开,“有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二人走走停停,一边嬉闹一边赏景,忽见一处小桥流水,昊天便非要拉着敖广上去玩儿。
但走了这么久也没见下雨,昊天便觉得很没气氛,只好求敖广道:“求夫君再营一次业,降点雨吧。”
敖广拗不过他,只好在心里跟管辖这片的同行道了句“对不住”,然后捏了个诀,降下了一场小雨。
二人撑着伞立于桥上,敖广突然伸出尾巴蹭了蹭昊天。
昊天惊道:“不是,宝贝儿你不会要在这儿吧?!”
而那一次之后,两人又有了第二枚龙蛋,这一次,是个粉雕玉琢的小龙女。
至于他们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那就是很久很久之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