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翻牌子时被读档是什么体验
如果有人惹到他了,他也只是笑笑,毫不在意别人的说法。
他的工作桌上经常摆着一杯茶。
他分明说这杯茶不请任何人喝,但如果有人喝上一口,他也不会翻脸,只会笑问好不好喝。
有时同组的同事工作出了差错,他先担下来和同事一起合作修正,几乎都等不来领导责问,他们就已经将事情完成。
当然,也有过朋友谈恋爱吵架找他抱怨这样的事情。
不管如何,卫甚都是在笑着。
好像所有人都可以依靠他,只要请他帮忙,他绝不会推脱。
像个不求回报的老好人。
但他偶尔也会拒绝,这种时候,通常都是他要看望那位长辈的时候。
卫甚会在医院的病床旁坐很久很久。
有时他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话,只是看着病床上的人,他就不得不挺直了背。
卫甚想,因为他们都要依靠我,我就必须做得很好。
可很好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那杯茶总是被同事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喝光,再添满一杯时,很快就会见底。
工作桌上的资料稍不留神就会被翻乱,哪怕努力整理,之后还是如此。
领导的赞美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时间长久了,很多事情也就变得是他的理所应当。
就好像那些写满见义勇为的锦旗。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很好是没有界限的。
朋友的恋情分分合合,忙碌的同时还要抽空安抚坠入爱河的朋友。
有时会觉得好累,可要置之不理,又完全不像是自己。
所以很好就一直没有界限的这么好了下去。
他学会了自己再准备一个保温杯,锁在柜子里。
学会了将资料的归类做得更简单一些。
也看着同事们越来越得心应手,开始在公司会议上逐渐展露风采。
一切都很好的继续。
直到病床上的人再也撑不下去。
卫甚还记得那天,工作的时候总觉暗无天日,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
他接到电话时,一向好说话的领导就坐在他的身边。
他说想要请假,领导为难道:“我也知道你的情况,但你看……最近公司里的这些人里,你的业绩,是不是没有以前好了?我听别的经理说了,新来的两个都比你加班更久,业绩也比你更好,不是我说你,你这样下去,可能就没这份工作了。”
卫甚还是心态很好的笑了笑,他说我很快就回来,希望领导看在他这段时间工作努力的份上,准他一个假。
领导到底是同意了。
很久之后卫甚回想起那天,只觉得一切都像是从那时开始,被割裂成了两半。
他赶到了医院,见到了那位长辈的最后一面。
无论他赚再多的钱,花费多少心力,再如何很好的继续,哪怕他坐得多笔直、站得多笔直,他也不能用很好与金钱,挽回一个注定要离开的生命。
他分明被所有人依靠,同事们需要他,朋友也需要他。
躺在病床上的人更需要他。
他们都相信他的能力,相信只要有他在身边,困难总会迎刃而解。
可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他不能和死亡说,你晚来一点儿。
生死只会轻飘飘的在他面前划出一条不再回头的天堑。
卫甚过了一段时间才回到了公司。
他处理完了长辈的后事,将那位抚养他成人的长辈妥善安葬。
有时或许长眠于地下更是好事,不必活着受诸多看不清的折磨。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想,但到底还是打起精神来,认为自己到了现在,是更应该向前看的。
然而他走进公司,路过无数的同事。
大家的眼神不似往常热情,反而透露出一种奇怪的漠然。
不像是厌恶他,却也没有几分和善。
他隐隐听到有人在交谈:“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把他开除了吗?”
卫甚顿了顿。
见到领导时,卫甚也就随这些话语做好了准备。
也果不其然,他因为请假时间太久,被更有能力的人所取代,所以公司不得不忍痛将他开除。
但他还有工资没有领取,领导还特意为他多争取了一些。
卫甚没有笑,他说:“谢谢。”
于是就像很多辞职了、被开除的同事一样,卫甚回到了自己的工作桌。
那里早就被新的同事多取代、霸占。
上面的资料分门别类,摆放得很好,和他想要的相同,却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能从公司带走的,是一个塑料袋。
里面装着他的保温杯和空空的一个茶杯,两个夹子,一个笔记本。
和他同组合作过的同事倒是对他笑了笑,跟他说再见。
卫甚挺直了背,很坦然地对她微笑。
然后他拎着这个塑料袋离开。
他在家门口遇见了来找他诉苦的朋友。
朋友分分合合的恋情到底走入了尾声,彻底分手了,心里的难过并非三言两语就可解决。
卫甚说:“我暂时没有心情和你说这些,过两天再联系吧。”
朋友点了点头,告诉他自己最近认识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兄弟,下回带卫甚一起去见见。
卫甚说可以。
他就这样打开家门,又将那扇门关上。
把塑料袋放在了桌边,站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很久很久。
这是当然的,他想。
因为我的工作不够出色,所以我失去了工作,因为我是个凡人,所以我救不了人。
虽然大家在需要他时总说他很厉害,但等不需要他时,他也未必有多厉害。
他让自己挺直了背,觉得自己顶天立地,能被他人所依靠。
可从没有人能被他所依靠。
他没有能够依靠的人,没有能够真正交谈的朋友。
他不断想做得很好以期望于讨好他人,但其实自己也明白,讨好是很困难的事情。
要看缘分。
他依靠不了谁。
顶天立地久了,做一个自以为是的英雄太多次,也难免会累。
卫甚忽然有些想哭。
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脸面哭。
可他想,哭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等我偷偷哭一场,擦干眼泪,再出去时,我还是很厉害的人。
他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能够脆弱一次的机会。
于是他在昏暗的房间里,在他安安静静睡觉的床上,抱着那只从不说话的玩具熊,枕在毛茸茸的肩上,自我乐观的酝酿了一会儿,突然就无声的嚎啕。
卫甚想起以前有人说,脆弱的人都很懦弱,动不动就要哭,觉得受伤。
自己不是这样的,卫甚将玩具熊抱得更紧了些。
也许脆弱有些时候,是装坚强装得太久,有些演不下去了。
这其实很不好。
如果所有的不幸都学会排队而不是一下子涌来。
也许自己就不会哭了。
大概就是从那天起吧。
愣愣看着裂隙的卫婕妤笑了笑。
从那天起,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厉害到哪儿去。
再装得无所不能,再想讨好他人,再想觉得自己很好。
都是一圈泡沫,戳破了,就碎了。
生活可以无休无止的继续吗,他不知道。
没有人依靠他,没有人需要他,他也不能依靠任何人。
不知道生活还能怎样继续,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他也打起精神找过好几个工作,但有一次,他的保温杯放在桌上,被人不慎碰倒在地,摔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时。
他突然想。
原来什么都变了。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缺口,就像看到了自己乱七八糟不见好转的人生。
他笑了笑,说没什么。
但那天下班之后,他在昏暗的卧室里,抱着保温杯,缩在玩具熊的怀里。
彻底崩溃了。
应该是哭了很久很久吧。
自己想不起来。
只知道那天之后,偶然看到有的年轻小姑娘嘻嘻哈哈在玩游戏。
他觉得她们很开心,比他装出来的开心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