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翻牌子时被读档是什么体验
仅仅被那双漆黑中浸出些许透明琥珀的眼睛注视,就能让人感到无休无止的压抑感。
似乎永远,他都在居高临下的凝视每一个人。
他给人的感觉太像初见时的国师。
可他没有半分笑意。
唇角没有,眼底更无,唯有眉间一点朱砂小痣,似将他的无情漠然剔出两分艳色。
他也当真居高临下地看着。
看了片刻,这人探出手来,露出骨节分明的左手,手腕上烨烨流光的翡翠玉镯。
那只手如此探来,却不知何时,竟是执着那柄施以烙刑的工具。
玄色的衣袍在烛光下衬出衣边寸寸金线游光。
烙铁上刻着的花纹却突然让卫昭仪觉得似曾相识。
他在梦中,不由得取出了那把藏在系统背包里的匕首。
封在鞘中的匕首漂浮在半空,如此景象,却未能让梦中人有任何惊异。
卫昭仪顾不得深思,也完全想不到要深思什么。
他细细看去,惊觉匕首的鞘上花纹,竟与烙铁上的乍看一致,却毫不相同。
然后他便见到眼前人启唇开口,声音清冷得像松雪结冰:“果然在你手中。”
卫甚是被胸前的一阵剧痛惊醒的。
他从床上骤然坐起,肋上肩下如针扎般绵绵密密的痛。
那痛楚淡了些时,又突然犹如火烧,好似有无数火焰在皮肉骨血里流窜飘荡,灼烫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卫甚被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搅得心如擂鼓。
他试着松开衣衫,排解一下体内滚烫的热意,又拉起被子,想要驱散冷汗带来的寒意。
然而这短短两个动作,他一低头。
却见到自己的胸前,蔓延出颜色极为浅淡的……一条纹路。
正正应了承韫荒的那句话。
中毒之人,会在身上留有印记。
毒性越深,颜色越沉。
也许是他才中毒不久,也并未饮下太多毒药,所以他此时只堪堪能看一个轮廓。
卫甚眼睫一颤。
他拢好衣衫,下了床,借着深夜微弱的烛光指引,一步步走到桌案前。
段西湘就坐在桌前。
撑着额头,似乎正在闭目养神。模样圣洁得很。
可卫甚却偏偏觉得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不安的是这一场噩梦,还是段西湘也许真的身中奇毒。
他只伸手去牵段西湘的右手。
然而将将触及,握在掌中。
冰冷的感觉,就像无形的凌厉刀锋,刺骨般,让卫甚的手几乎瞬间脱力。
他的心跳比自梦中惊醒时跳得更快。
他再一次去牵那只手。
于是就又一次确认了。
那般冰冷、几无温度的感觉,来自段西湘的这只右手。
分明白皙修长,却第一回 ,落在卫甚的眼中,让他无端产生了惧意。
卫甚半拖半抱将段西湘抱到了床上。
他为陷入沉睡的帝王垫了个枕头,盖好了被子。
他静静凝视段西湘许久。
也许是因为梦,也许并没有什么原因,他只是突然醍醐灌顶。
卫甚发现,他其实在这个游戏里,早就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是的。
那把在梦中取出的匕首,依旧在他的腰间别着。
他无法将他放回去。
也做不到呼叫出系统。
他静心聆听,屋外的风声竟难得清晰。
他细细看去,每一寸被烛光映照之处,细节毫厘,全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清明。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出了差错。
卫甚将那把匕首竭力藏到更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他低头,在段西湘的唇畔落了个吻。
卫甚道:“……陛下,我似乎没有办法一塌糊涂了。”
他必须站起来。
才能知道,一切的一切,他要如何拥有。
卫甚在寝殿外见到了守夜的姜公公。
这次姜公公没有准时准点打卡下班。
他守在这里,倒也不是真情实意要侍候皇帝。
他只是想找到卫昭仪说一句:“娘娘,您劝……”
然而这句话,突然就卡壳了。
姜公公瞳孔地震。
他看着眼前一身男装马尾高束的卫甚,再踮脚看了看寝殿里昏黄的景象。
姜公公喃喃道:“昭、昭仪娘娘?”
卫甚笑了笑,他点头道:“是我。”
……有的姜公公,他的世界观大概被重塑了。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昭仪娘娘,开口问道:“您这身衣服哪儿来的?”
卫甚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翻衣柜的时候翻到的,正合身。”
姜公公纳闷了:“您这幅打扮是……?”
卫甚没有说话,他看着姜公公,突然清了清嗓子,做了个委婉的暗示。
姜公公瞳孔地震得更厉害了。
姜公公惊呼:“您的声音——!”
卫甚在这句惊呼里笑得更开心了些。
在他决定站起来时,他的眉眼就逐渐在光影中变得越来越像本身的自己,身形也在不自觉变高。
这身男装真的正好,是和他恢复本身时完全一致的尺寸。
姜公公彻底懵圈了。
卫甚又道:“公公想和我说什么?”
姜公公沉浸在卫昭仪是个男人的事实之中,眼神有些许涣散。
他喃喃道:“……陛下最近虽然天天喝药,但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是啊。
卫甚眼睫颤动了片刻。
卫甚低声应话:“我也是才想到,这些时日以来,陛下是刻意不与我多见面的。”
无所不能的帝王。
不愿他见到自己这般模样。
在临行之前,卫甚问了姜公公最后一个问题。
他问起承将军的弟弟承韫荒。
姜公公眉头一皱。
原本很会察言观色的姜公公这次没能品出任何意思。
姜公公的答案是:“承韫荒?这人死得可比承将军还要早三年呐!”
……果然如此。
决意站起来的卫甚并无太多惊讶。
也许是莫名知道所有的目标其实只不过指向自己。
所以再离谱难懂的事情,他都能坦然接受了。
又或许并非如此。
只是他在梦中惊醒,察觉到这个世界其实早就不是他所以为的世界。
从那时开始他就决定。
他不能再游戏这场或许切实会生老病死的人生。
他可以一塌糊涂。
但不是现在。
也绝不会止步于现在。
卫甚向姜公公拱手一拜,道了声谢。
顺便很入戏地把陛下托付给了姜公公。
顶着姜公公很不理解的目光,卫甚站直了身。
他乘着月色,也趁着夜色。
在得到过帝王真心实意的第一个拥抱时的台阶上。
一步步往下,一步步前行。
褪去从前华丽的衣裳,也取下发髻上每一支玉簪。
卫甚想。
原来当皇后并没有什么意思。
比之这所有,他也想站起来,为段西湘撑住这个天下。
第76章 大结局(二)
坐在阴森沉冷的书房里,承韫荒低垂着眼帘,极认真地擦拭着手中的剑。
这把剑的来头不算大。
只是他已用了它许久,觉得十分称手,所以总不舍得换。
他将剑擦拭得很干净,纵然这剑上也并没有什么尘埃。
他坐在桌前。
原本布满灰尘的木桌也被他很细致的擦过。
承韫荒这么做,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他想好好放下这把剑。
他便顺势将剑与鞘都放在了桌上。
然后他抬起头,凝视书房外已站了片刻的人影,许久。
承韫荒奇道:“你怎么换了身男人的衣服?”
卫甚站在门前,身后仿佛披着流云般的月华,他很开门见山的说话:“这不重要。”
“那……你找到那把匕首的下落了吗?”承韫荒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