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神经[无限]
江沉神情复杂,“你竟然是这样觉得的?”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请铭记,神经崇尚两种品格——敏感与冷静。”
“已为所有玩家生成敏感神经和冷静神经。”
“两根神经各具数值,同时满分,则退出神经。”
“但有时,一种数值的增长,会带来另一种数值的消亡,一切计算法则归神经所有。”
“神经赞许玩家在副本中付出努力,每轮结算后总数值上升的玩家会获得神经福袋。”
“触发极端特殊条件,还有可能获得金色福袋。”
“所有玩家可能且仅可能在副本中死亡,副本中的一切行为都将影响结算,请务必和神经一样,尊重副本与副本里的鬼怪。”
声音停了。
江沉忽然说道:“看你胳膊。”
千梧闻言低头,一阵风卷起袖子,手肘内侧浮现了两条并排的横线,左边蓝色,右边红色,随着风起而向上延伸,一直到手腕。风过后,又如退潮般消失,只剩下底部两条横线。
他把手臂抬近点,发现红色的那条线色彩浓郁如烂熟的罂粟,而蓝色却很淡,几近透明。
“我们是反的。”江沉说着伸出手,他的蓝色饱和度很高,红色却若有若无。
“长短代表数值,深浅代表天赋。每个人的初始数值都是零,但天赋各异。”老者仍旧在一下一下用力地撑着船,背对着他们说道:“天赋高,获取对应的神经数值就会比别人容易一些。”
千梧盯着他头顶宽大的斗笠看了一会,转头问江沉:“这是军部在搞的秘密试验?你让那个勤务兵把我打晕绑过来了?”
江沉放下卷起的袖子,“与我无关,我来之前刚拍到你的画,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
“是么。”千梧神色淡淡的,“可你听到刚才那些好像并不惊讶。”
江沉叹气,“那是因为我先醒的,已经听过一遍了。”
老者忽然又开口,“他没说谎。”
千梧:“……”
老者继续幽幽道:“没人能创造神经,是神经选择了你们,而你们永远属于神经。”
“……又来。”千梧往后坐下,皱眉不语。
“属于”这个词令他微妙地不舒服。而老头从刚才到现在,重复了两遍。
“那个声音管我们叫玩家。”江沉思索着轻声道:“所以这难道是一个游戏么。”
千梧看向始终背对着他们的老人,问道:“挑人的标准是什么?”
“我不知道。”老者语气略带茫然,“这是一个与现实隔绝的空间,没人知道入口是如何触发的……我只知道从来没人成功逃离神经。”
“那出不去会怎样?”千梧又追问。
老者回答:“会一直在神经中闯本刷分,直到在某个副本中死去。”
“死去。”千梧抠住了这两个字眼,“是真的死?”
“等你死了就知道了。”老者说。
千梧:“……”
江沉没说话,坐在窄船的另一侧思索着什么。他还穿着进入神经前那身制服,长腿屈起,军靴踩在简陋的船板上,肩章上是帝国少帅的徽标,胸前口袋别着两支笔。一支镀金钢笔,另一支则很朴素,笔尾有藤蔓缠绕的暗纹,是一根来自古典制笔世家的速写铅笔。
千梧看着那根铅笔出了会神,又收回视线,神情平静。
“听起来像是灵异空间。”他边说边用指腹在两根神经的初始位置轻轻摩挲,“所以,快速闯本冲分,就能退出?”
“规则如此。”江沉点头道:“刚才它交待的很清晰。”
“不可能的。”老者再次重复,“从没有过的。”
两人都没回应他的话。江沉又对千梧说,“但它说两种数值有可能相互冲抵,所以不能只想赢,还要花心思平衡。赢是次要的,刷分才是关键。”
千梧忽然想到什么,问老者道:“神经值可能刷负吗?”
“会的。”老者语气平静。
猝不及防地,那个声音又来了。冰冷依旧,但这次似乎又带了些病态的娇嗔意味。
“玩家们无需过度为数值感到负担。神经乐见神经值为负的玩家,神经希望玩家永远陪着神经。”
千梧和江沉同时沉默。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第一个黄昏已然将临,请神经之海上漂泊的船靠岸,望诸君好梦。”
缠绕在周遭的簇簇鲜红的管道忽然消失了,仿佛回到真实人间。落日西垂沉入江面,远远地,夜色里忽然出现了岸。岸上是孤岛,树木掩映,有铸铁围墙,中心矗立着一座高尖的古堡,肃穆诡谲。
身后有水声,千梧回头望去,恍然发觉江上还有无数同行人。千舟百帆跟随在他们身后,一些在某处驶入其他分流,最终剩下二三十条船与他们同路。
那些船上,除了撑船人外,都只有一个身影,唯有他和江沉一同出现在了这条船上。
船夫们低头撑船,看不清脸。千梧正要一探究竟,脚下的船板忽然一震,停靠岸边。
一直背对着他的船夫终于回过头,宽大的斗笠微微抬起,让人终于看清了斗笠下的人。
那是一个没有脸的人,没有五官,连洞都没有,只有一张蜡黄的脸皮,如同搓了一块橡皮泥粘在脖子上,勉强算是凑出一个头来。
但那老者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声音像是从腹腔里发出来的。
“祝你们活过第一个黄昏。”他呢喃道:“不然,有缘来江上一起撑船。”
第2章 洞房花烛永不眠
船只陆续在夜色下泊岸,最后一个人哭着踏下船的一瞬间,江岸消失无影,那些小木船连同船夫都隐匿于无边的黑夜中。
面前是阴森的庄园,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伸手点了点人头。
一共二十四只船靠岸,千梧和江沉一起,有二十五名玩家。
千梧站在根脉虬结的树下,视线扫过登岛的玩家们。
男女老少都有,年龄最大的有四十多了,最小的还是学生面孔。有些人袖子放着,还有一些卷起来,露出跟他一样在初始值的神经。大家的神经颜色普遍很淡,淡到在夜色中几乎看不出,只有一个离他近的短发女人胳膊上有微弱的红和蓝隐隐显现,是个天赋值均衡的玩家。
“红色应该代表敏感,蓝色是冷静。”江沉在他身边低声道:“你的这根敏感神经在暗处更显眼了,真是天赋异禀啊。”
千梧垂眸看着手臂上神秘的罂粟红,又一瞥江沉手上浓郁的蓝色,边把袖子放下边说道:“彼此彼此,偏科选手戒骄戒躁。”
江沉认真道:“两个偏科选手组合起来,或许会很强。”
千梧微笑:“也或许会共沉沦。”
“这样么。”江沉轻轻勾起唇角,嗓音低沉道:“那也算是我的荣幸。”
清点完人头后,凭空出现的男人宽厚地笑起来。
“欢迎大家来到小镇,我是本次邀请诸位前来游览的镇长。由于镇上贫富悬殊,我决定把你们安置在我身后这座最富有的庄园里。”
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瘦削的大男孩颤抖道:“我们其实没那么讲究,要不还是住个普通宾馆吧?”
“不行。”镇长摇头,“我已经答应庄园主了,庄园主热情好客,翘首以盼大家前来。”
众人一片沉默,“翘首以盼”在此时听起来不像好词。
镇长兀自兴奋着,“马上,管家就会来接你们入住,等到尽兴,我会接大家回来。”
“等到谁尽兴?”江沉低声呢喃。
“我们现在就很尽兴。”还是那个打着哆嗦的鸭舌帽,“要不现在原路返回?”
镇长笑着看向他,“再这么多屁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