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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性死亡

作者:六味地煌丸 时间:2020-10-31 10:02:05 标签:悬疑推理 恐怖 游戏

  他说:“梁警官你看,如果驾驶座上的士兵玩偶没葬身火海,会不会和它长得一模一样?”
  梁胖子回过头。
  漆黑的店门就像是老旧的画框,松松垮垮地圈着晦涩的夕阳。冬日的冷风安静地卷走地面上的浮灰,空气中还夹杂着清扫机器人机械的工作音,有细小的声音从的土壤下传来,就像齿轮啮合般“咯噔”作响。
  有什么东西从废墟下钻了出来,迈着僵硬的步伐踩在焦黑的土地上。
  它小巧的木靴踩过殷红的夕阳,一步步走进阴暗的玩具店。梁胖子看着它爬上坍塌的货架,机械地迈开步子,一直走到距离他不过五米的地方。
  那是个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士兵玩偶。
  “你是,来,参加,游戏,的,吗?”
  玩偶仰起头,从漆黑的高筒帽下露出人工绘制的眼睛,它的声音很细,吐字缓慢却清晰,就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你,是来,参加,游戏,的,吗?”
  梁胖子向后退了半步。
  傍晚夕阳如火,残存的浓烟仿佛唤醒了废墟上炙热的火舌。梁胖子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他看着那个精致的士兵玩偶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他一步步走近,每一声关节啮合的脆响,都像要碾碎他的骨骼。
  他向后退着,双腿打颤心脏狂跳,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落荒而逃。然而有只手在他转身前搭上了他汗湿的肩膀,刺骨的寒气从对方的手指下钻进他的骨缝,冻得他发出一声丢人的尖叫。
  “啊!!!”
  梁胖子猛地转过头,许景琛站在他身后,清隽的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微笑。
  “什么游戏?”许景琛问。
  “什么,游戏。”士兵玩偶停下步伐,站在距离他们三米外的地方,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呆呆地重复着。
  “对啊,”许景琛问,“你让我们参加的是什么游戏?”
  “参加,”士兵玩偶重复道,“参加,游戏。”
  许景琛蓦地笑出声。
  他像个贪玩的大孩子,在阴暗的废墟里搭着梁胖子的肩笑得前俯后仰。清扫机器人依旧尽职尽责地工作着,梁胖子看着它们用小巧的机械手臂拽出压在货架下的尸体,那些焦黑的受害者残缺且狰狞,它们长眠在许景琛的笑声里,就像做着一场荒诞的梦。
  “什么游戏呢?”梁胖子听到许景琛问,“难道是箱庭吗?”
  “箱,庭。”士兵玩偶重复着。
  “箱,庭,”许景琛也学着它的语气,缓慢地重复着,“箱庭online。”
  梁胖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的第六感在脑海中拉响了警报,促使他转过头阻止许景琛再重复“箱庭”这两个字。然而已经太迟了,呆滞的士兵玩偶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它颤抖着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笑声,漆黑的眼睛由下而上盯着梁州,就像狂妄的猎人锁定了它的猎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没有再吐出任何字,高昂的笑声不断穿刺着梁胖子的耳膜。
  梁胖子双腿打摆几乎撑不住自己肥硕的身躯,他抓着许景琛的胳膊大喊着“炸弹!是炸弹!”,然而笑容明朗的年轻人就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站在原地,眸子里跃动着夕阳的茜色。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像被关进了密闭的盒子里,废墟上除了呛人的浓烟外什么都没有。梁胖子颤抖着跌坐在地上,他看着面前安静的士兵玩偶,眼泪突然争先恐后地浸湿了衣襟。
  他觉得委屈,既害怕又惶恐,他想着三年里,我明明离开那个地方三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然而精致的士兵玩偶并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它安静地站在黄昏里,沉默了片刻,残留着人工雕琢的脑袋突然“咔哒”一声,掉进了殷红的夕阳。
  它光秃秃的脖颈中涌出粘稠的血液,就像承载着千万只躁动的虫子,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着,组成一组奇怪的数字。
  96:57:23
  ……
  距离18:00,还有12分钟。


第29章 .思维
  “那种怪物”,又是应该什么样子?
  印桐从来没有在社交网络上看到过白塔的图片,他对那个地方的记忆基本来自于搜索引擎中的文字描述,评论家们习惯将它定义为“另一种形式的监狱”,声称“所谓的‘天赋人权’依旧没有得到实行,现在的白塔不过是间没有血腥的屠宰场”。
  可什么是“屠宰场”呢?
  印桐不知道,他对“屠宰”这个词的理解还停留在词典释义上,根本不明白这个词还有什么引申义,也不知道它被拼到人身上之后会带来怎样的惨剧。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对面沙发上的陈彦。
  陈先生穿着一身微皱的西装,周身弥漫着散不开的酒气,眉头紧锁着,脸上烦躁的表情一览无余。印桐看见他划开手腕内侧的移动终端,在半空中轻点了几下,一块半透明的面板渐次凝结在印桐眼前,就像一块轻薄透亮的果冻。
  那上面打开了几张照片,几张惨白的,隐约能看出人形的照片。
  “这就是‘白塔’里的怪物。”陈彦说。
  那些出现在照片里的人保持着同样的穿着,以一种夸张的、微笑的表情出现在镜头里。印桐看见陈彦在对面滑动了一下屏幕,照片变成了一个只有25秒的短视频,拍摄者似乎是站在楼上之类的地方,一种俯视的角度观看着下方走廊里的犯人(怪物)。
  ——他们要去哪?
  印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然而陈彦在他问出口的前一秒就断绝了他的念头,他说:“嘘”,示意印桐仔细看视频。
  光屏下方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第18秒,印桐看见录像里的被陈彦称之为“怪物”的犯人们突然停下了脚步,扬起头,侧身看向镜头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宛如小丑般夸张的笑容,嘴唇紧抿,嘴角向耳际两侧拉扯着,就像在脸上画了一个不完整的圆弧。
  ——他们在……做什么?
  印桐看见光屏上的进度条走到了尽头,陈彦关掉播放器,隔着微蓝的光屏对他说:“他们在晒太阳。”
  ——晒……太阳?
  “对,晒太阳,”陈彦收了光屏,向后靠回沙发里,“白塔里有个人工供电装置,外表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平常就悬挂在天花板上,配上四周的白墙,亮起来能晃得你眼冒金星。
  “听说这玩意一开始是科学院里那帮老爷子造出来纪念爱迪生的,不过这种纪念方式也够新潮的,怕不是希望把人家作古的老爷子气得跳起来,挨个打他们后脑勺。”
  印桐没说话。
  他坐在地上,抬着头,视线茫然地停留在方才飘浮着光屏的地方,就像个没有开机的人形机器。
  陈彦的玩笑得不到回应,看着他耷拉的脑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几分急躁了,毕竟他眼前嗯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懂。
  ——他不是那个令人头疼的印同学。
  陈彦想。
  ——不能急于求成,否则会前功尽弃。
  于是他伸手揉了揉印桐的头发,从堆满衣服和毯子的沙发上站起来,绕过简陋的矮桌,盘腿坐在印桐面前。
  “手还疼吗?”
  他换了个话题,拉着印桐的手,翻过来,看着他手腕内侧清晰的血管。
  印桐知道他在说什么,在几天前中央公园那场事故发生之后,陈彦现在看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殷红的血点。
  它现在已经消失了。
  然而那个血点带来的幻觉,依旧隔三差五地造访他的世界。
  “不疼了吗?”陈彦问。
  印桐点了点头。
  “那那些幻觉呢?”陈彦问,“你还有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印桐抿着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它们都消失了?那些腐烂的行尸走肉,那些钻出泥土的眼睛,那些黏腻的浑浊的血迹,都消失了吗?”
  “都消失了,”印桐张开嘴,紧接着陈彦的声音,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吐字间带着一丝无法抹去的沙哑,就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
  陈彦突然伸手握住了他下巴。
  “什么都看不见了?”年轻的经纪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缓慢地叙述道,“包括Christie头顶的血迹,也都看不见了?”
  印桐突然瑟缩了一下。
  他像个受惊的小动物,眸光摇曳着,在小公寓过于明亮的灯火间就像泛起了一丝水光。但他没有哭,沙哑的声音依旧清晰温润,陈彦听到他说:“看不见了”,言语笃定得就像在心里背诵过成百上千遍一样。
  就像是为了应付什么人,背诵过成百上千遍一样。
  陈彦没来由得体会到一阵无力感,甚至不愿意再去看印桐的眼睛。他皱着眉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松了松领口,头一次觉得这间小屋子里的气味简直令人窒息。
  他不知道Christie为什么能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不知道Christie怎么忍心带着印桐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他以为Christie再任性、固执、无理取闹也不至于苛待印桐,现下看来他大概是想错了。
  Christie这姑娘,心里估计只有自己。
  她的生长环境是自私且肮脏的,接触到的人既吝啬又没有礼貌。她已经习惯这种生存方式了,哪怕现在成为偶像,未来成为巨星,思维方式也永远会分出一角来存放这间油腻的蜗居。
  ——她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印桐好。
  陈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可惜了,印同学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生活在这种环境的人。
  他站起身,理了理皱成一团的西装,取过沙发上装着Christie晚礼服的小袋子,转身试着和印桐道别。
  他觉得自己需要想点方法,他需要将印桐从这破地方带出去,一个人哪怕失去了记忆也不可能失去生活习惯,再这么待下去,印桐早晚会被Christie亲手毁掉。
  他得在Christie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现将印桐带离这个小恶魔身边。哪怕只获得部分的自由也好,至少要让印桐产生“思维”的能力。
  他不能让这孩子盲目听从Christie的要求。Christie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能说出来什么正常的言论?
  她的人生已经永远定格在偏激的年岁了。
  陈彦长吁了一口气,对印桐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我要走了,”他说,“如果半夜Christie醒了,你也不要理她。你今天不要进屋里睡,虽然这个垃圾沙发又硬又脏,中间好像还缺了一块,但它比喝多了的老女人安全,我建议你还是和它凑合一晚上。”
  乖巧的少年没有搭话,他依旧保持着几分钟前聊天的姿势坐在地上。陈彦顺手揉了揉他温顺的头发,却收手的一瞬间被抓住了袖口。
  印桐没有抬头。
  他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拽住了陈彦的衣袖,力道很轻,甚至没有陈彦养的那只猫拽得重。
  “我什么,都看不见,”他缓慢地、断断续续地呢喃着,“所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吃药了?”
  陈彦离开的动作顿住了。
  “可不可以,不吃药?”
  深夜的中央城静得就像一片坟地,狭小的蜗居里清晰地回荡着少年微弱的呢喃。他就像个胆怯的小朋友,环着膝盖无助地缩成一团,他说:“我会遇见,更多,很可怕的东西,”说到一半又慌不择路地补充道,“我看不见,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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