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全靠对家续命
他和蔺遥从系统白雾中离开、彻底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他只有些皮外伤,擦了药就和盼盼去了警局。
分明是有人报了警,叫了救护车送他们去医院。可警方却告诉他,到达现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其他人,报案人也是匿名的,联系不到了。
他想起被系统白雾笼罩后,蔺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我好像看见我妈了。”
韩骋找的人与毒品有关。
孙宜双据说正在出任务。
大胆的猜测在脑海里瞬间形成,他借着应急灯的光线打量着眼前的人,试探地叫出声。
“是您吗?”
孙宜双压低帽檐,走进电梯间,替他按下电梯,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场跨境跨省的特大毒品案从立案到侦查已经两年半了,从金三角到云贵川、再到中部某县的毒品集散地,庞大而隐秘的路线,每一条线都是生死攸关的战场。
但审问时他们发现了漏网之鱼和一条新的线索。
同事辗转摸到这些人为了避风头临时落脚的废旧仓库,却没想到这群毒贩竟然还行绑架之事。
在境外侦查着实有很多掣肘。
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又不打草惊蛇地解救人质,小队紧急部署着。
结果莽撞冲进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的傻儿子。
“我来晚了。”
沉默良久,孙宜双只说了短短一句话。
案件还没结束,细节尚不能透露,除了对儿子和他心爱之人的愧疚,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甚至不敢靠近这两个大男孩。
他们太耀眼,只要出现就会吸引所有视线。
她前行在黑暗中,为了远方微弱的光,最终自己成为了一束光。只是照亮人世间的光,从不会多言。
也无法多言。
烛茗从她低沉的嗓音里听出了万千复杂。
他动了动喉咙,点头:“我明白的。”
两人俱是一阵沉默,直到电梯缓缓到底层。
烛茗转过来,向孙宜双躬身:“他说您打算回去见我的。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我真的很抱歉。”
孙宜双微微抬起帽檐,露出和蔺遥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冲他淡淡摇头:“不用抱歉。反倒是我,没想到和你这样见面。能亲眼看到你平安长大,就够了。”
她看见烛茗会心一笑,眼角流出一抹暖意。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孙宜双低声自语:“要幸福啊,孩子们。”
*
演唱会如期进行。
海外观众兴高采烈,在外的游子满心欢喜,舞台上的烛茗依旧精神饱满。
细小的擦伤被创可贴遮掩,寇蔻的妙手成功将这幅战损模样变成了舞台妆设计。热烈而欢愉的氛围里,没有人知道台上的歌手在数日前刚经历完一场惊心动魄。
这次,他罕见地极其准时地结束了演唱会。
心里牵挂着蔺遥,唱得再尽兴也不能浇灭那克制不住的想念和记挂。
甚至来不及卸妆,裹得严严实实到了病房。
病床上,蔺遥靠着枕头望向窗外,手里握着他演唱会现场的同款荧光棒。
“……”
真叫人心尖发软。
他拉上门走进去,利落地脱下外套,摘了墨镜口罩,俯身对着床上的人就是一吻。
被他指尖勾起下巴时,惊讶从蔺遥眼里一闪而过。
紧接着就是一场互不相让的主导权争夺。
舌尖滚烫,心跳飞快。
谁也没有闭眼,在喘息的间隙深深凝视着彼此,以及对方瞳孔中深情的自己。
“停停停!”最终还是没病的人先投降,“你这肋骨还断着呢,克制一下自己的欲望好吗,蔺老师!”
蔺遥一声轻叹,鼻息发出轻哼。
“本来今天我应该在你演唱会现场的。”
他早就计划了杀青结束后直接奔赴烛茗的海外巡演,万万没想到计划是这样被打破的。
“有的是机会,不急啊。”烛茗在蔺遥床前坐下,顺手剥了一颗橘子塞到他嘴里,“你母亲这两天好像都没来过了。”
“她能抽空跑来一次都是领导开恩了。”蔺遥摇头笑道。
“你想见她吗?”
“想,但我明白,有些事不是我能做决定的。”
“我懂。”烛茗伸出手臂,露出光洁细腻的皮肤,“就像这系统,擅自来了,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是我能控制的,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蔺遥的手搭上他的手腕,轻轻摩挲。
指尖停留在原本生命数值所在的位置:“谁能想到孙女士在这场梦里居然也扮演了角色呢。”
*
那天黄昏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三道保护伞罩在烛茗身上——
蔺遥的肉体凡胎;
孙宜双的精英团队;
还有系统。
那天他俩在现实中陷入昏迷,被白雾裹挟着走进了系统梦境——
白雾翻涌着,眼前本是一片虚无,不一会儿雾气就形成高墙,长长的白雾走廊出现在眼前。
走廊上有很多扇门,门上都挂着锁。
烛茗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四处打量。
以前听蔺遥描述,似乎每一扇门背后都是他自己的记忆。
“这就是你每次做梦会梦到的景象?”第一次来到系统梦境的烛茗像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哇,牛逼。感觉像踩在云上一样!”
正准备试试在云上奔跑,蔺遥一把将他拽住,单手圈着他。
“方向错了。”蔺遥说,“那边是悬崖。”
他曾经就是在这里,看年幼的烛茗咬牙爬上来,跟着他走进了那个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夜晚。
那是烛茗之所以为现在这个烛茗的起点。
“悬崖?没有啊……还是走廊。”烛茗扭头,向远处指了指,“还有扇门呢。”
蔺遥惊诧地回头,和烛茗慢慢走到门前。
“这条走廊有时间顺序,那边的门通向你的16岁和20岁,这是你的7岁……七岁前的这个是?”
“更小的时候吧。”烛茗抬手摸了摸门框,“我可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他轻轻用力推开,另一只手牵着蔺遥进来。
两人修长的腿齐齐迈进他的回忆。
“这……和以前不一样。”蔺遥环顾四周说道。
他们推开门后没有进入其他房间,而是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中央。
夜色朦胧,雪花飘落,大街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样。
明明他们在这个空间里并非实体,可烛茗却仿佛能感觉到北风吹起他衣摆的律动。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有什么疯狂涌入脑海。
“我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他喃喃地说。
蔺遥正要转头看他,视线中忽然闯进一个身影。
他眼眸闪了闪:“我也知道了。”
人行横道上,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
他身形矮小却背脊直挺,垂着眼眸掩饰着心里的慌乱,躲避着向自己投来好奇眼光的人群,匆匆向前走。走得太急,鞋带开了,不小心绊了一跤。
他不得不蹲下,不得要领地系着鞋带,眼里偶尔闪过一丝茫然。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蔺遥和烛茗大步很快跟了上去,他们无法搀扶,无法帮助,只能任凭他做着属于过去的既定动作。
“这是你。”
蔺遥看了一眼那鞋上马马虎虎系上、随时可能要散开的结,肯定地说。
烛茗点头:“三岁的我,笨拙但不影响帅气。”
蔺遥:“……”
没救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是我走丢的那天。”烛茗伸出手,雪花穿过掌心落在地下,“阿姨带我出来玩,被人流冲散了。我以为她把我丢下不管了,想回家但又怕被陌生人拐走,就咬牙自己往回走……”
“但是她为了找你,在路上晕倒差点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