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全靠对家续命
方才听到蒋柏导演的大名,他恍然,蔺遥该是去参演号称“边塞悬疑三部曲”的系列作品了。
这个系列是蒋导近年来的呕心力作,故事置于祖国边疆的大好河山,以探险为主的悬疑情节引人入胜,广受好评。前两部《焉耆》和《雪岭》,从西北古城到东北密林,不仅票房碾压同期,更是凭借着实景拍摄,成为几个省镇高级旅游宣传片的存在。
第三部 《藏红》将目光放在西南藏区,合情合理。
前两部他就很喜欢,上映期一个人偷偷跑去电影院刷了五场,回来被蒋星盼逮住唠叨了很久,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包场给蒋导贡献票房。
“那不一样。”他对蒋星盼说,大张旗鼓地包场总会让他觉得敷衍又商业,他也无心让别人知道他喜欢什么。
没想到的是,第三部 收官之作竟然会是蔺遥出演。
一想到要以忠实影迷身份面对跟自己八字不合的主演,电影还没拍出来,他就已经感到一阵别扭和尴尬。
说来好笑,两家粉丝互相视为对家,多年来打得很凶,他却连蔺遥参演电影的事情都不知道。
还是赵廷升懂他,知道他从不将不喜的人放在心上。
起初,他俩还能在音乐榜上争一争,算是值得尊敬的正经对手;后来两人发展道路大相径庭,蔺遥更是放弃音乐,专注成为实力演员,两人影视作品几乎很少正面对上。外界再怎么对比,都让他觉得刻意又强行。
对于蔺遥,他确实是不在意、不过问、不了解,最多在疲惫的时候看看对方的黑料解闷。要不是有一根陈年旧刺梗在心头,他对蔺遥的怨怕是早就烟消云散。
现在倒好,他成了自己的救命良药,本来的陌路人,突然就成了他的避无可避。
他拿起手机,想看看自己的续命宝究竟什么时候会回复他。
打开却收到了蒋星盼长达千字的道歉请罪小作文。
……他没有生气,也不恼怒,只是有些郁闷。
他的照片都发经纪人手上了,怎么蔺老师还能无动于衷地无视他的消息?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得为了生命健康,认真筹划着和蔺遥见面的事情。
川西算是高原了,冬天的高原,着实不适合他这幅病躯。难道只能去广州了吗?
他家盼盼可真是个人才,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愈发舔狗化,低声下气发消息求见面,甚至还准备千里追妻……不是,千里追命。
太难了。
他给自己改了备注:为自己点蜡。
接着找到很久没有联系的白偲,发了个红包过去。
为自己点蜡:[红包]
为自己点蜡:偲哥,最近拍戏顺利吗?兄弟去给你探班?
对方的财迷果然是刻在骨子里的人设,分分钟拆了红包。
白偲不是白菜:谢谢烛爹!
白偲不是白菜:最近拍戏在外信号不好,才知道你的事,人没事吧?
白偲不是白菜:探班就不必了,你好好养,等我杀青了回去约饭啊。
白偲不是白菜:你新昵称有点不吉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姓烛就算了,给自己点蜡什么毛病?
为自己点蜡:……废话那么多,给你钱你就收着,我有事要你帮忙。
白偲不是白菜:什么事,直说。
为自己点蜡:你和蔺遥一个剧组的吧?你替我问问他,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白偲不是白菜:?是本人吗?盗号狗给老子爬!
*
蔺遥此时并不在川西。
剧组节约时间成本,兵分两路,一拨早早去了川西,另一拨在东南的小镇集中拍摄。而他需要在年底完成小镇的拍摄,跨过年后去川西汇合。
这也是他接受青藤台跨年的原因,离得近,赶路方便。
下了飞机,匆匆赶去片场化妆,一切准备妥当后,坐在椅子上等待就位。今天是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戏,不仅要拍大夜,还得抢密度。
整整一晚上,彻底收工怕是要等到两点了。
女二号徐希妍姗姗来迟,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眼里神采奕奕。
“蔺老师,再对一遍戏吗?”她问。
蔺遥虽是半路出家,也非科班出身,可跟他合作的导演无一不称赞他的悟性和始终在进步的演技,这两天蔺遥请假不在,她发现自己的状态居然比和蔺遥演对手戏时要逊色一点。
不甘心,想多学一点。
蔺遥眼中带着疲惫,本想合眼歇息,看到徐希妍热情高涨,不好拒绝,只好振作精神和她对戏。
台词烂熟于心,情绪几乎倾泻而出,上场前复习一遍,也不算消耗心神。
对他而言的顺利对戏,却给身旁年轻的女演员带去不少压力。
徐希妍最后一句台词落下,就立刻感到自惭形秽。她低头掩盖着窘迫,悄悄抬眼望向蔺遥,发现他并没有计较自己不够完美的发挥,只是放下剧本,缓缓闭上眼。
从未听说蔺遥和圈里哪位女星走得近,本以为只是行得端坐得正的普通君子,合作后才发现,他分明是连眼神都吝惜给别人。
明明对谁都是宽厚和气,却会在女性面前产生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他有万千少女心醉的皮囊,也有大荧幕偏宠的骨相。静止时就是一幅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画,看得徐希妍大气不敢出。
他们这里安静了,片场的闲言碎语就变得清晰入耳。
附近几个忙碌的工作人员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聊着蔺遥和烛茗的事情。蔺遥没说请假原由,但热搜挂了那么多天,片场的人都知道。
不敢明目张胆地聊蔺遥,只好把话题引到烛茗身上。
“这两年感觉烛茗也没怎么活跃嘛,今年也没什么新歌,年底整这一出,今年业绩拉满了。”
“不是不活跃,是没在你眼前活跃。这几年他有意往海外发展,重心都在亚洲和欧美,成绩还挺好的,要不人家粉丝怎么敢吹国际咖。”
“都是说出来好听,我听说他被棣杉影业的老总包养了?”
“啊?不能够吧……不是说他和今年年初自杀的女爱豆谈过恋爱吗?”
“别说,这个圈子难道不是薛定谔的直与弯吗?”
徐希妍:“……”在这样的环境里浸润久了,自己的流言都无暇澄清,别人的更不会多信。
她只想告诉他们,声音有点过于大了。正摇头叹气,旁边坐着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抓着台本离开了这个是非嘈杂之地。
蔺遥环视片场,走向陈青泉,拿回让她保管的手机,不假思索地点开烛茗的对话框。
陈青泉曾说,他是个记仇的人。
这话不假,因为他到现在都记得烛茗在一次采访中说的话——
“蔺遥?我觉得他不适合做偶像,也不适合这个圈子。”
漫不经心的神情和狂妄骄矜的语气,他记到了现在,记了九年。
评价他的人那么多,偏偏这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的男人说出的话,听上去最刺耳。
这些年他始终怄着一口气,用实力证明着自己。哪怕转型这条路再艰难,他也撑了下去。无非就是想让那个人看看,他说错了,他看错自己了。他能把偶像做到完美,能在这个圈子拥有一席之地。
从昔日短暂的目光交汇中,蔺遥曾窥见对方同样的想法。他们秉持自己的骄傲,试图让对方看着自己极致的锋芒。
可这次见到的烛茗,变了。
他强忍痛苦的表情,紧攥自己的双手,还有病床前那双骤然被点亮的眼眸,和言辞间的恳切,都让蔺遥感到无比沉重。
不该是这样的。
势均力敌的对手不该就此埋葬在恶意揣测和诋毁中,那样一身傲气的人也不该如此轻而易举就向他低头。
他想了想,在导演催他前回复了烛茗。
蔺遥:少打听,别乱跑。
蔺遥:我元旦回京,你最好坦诚,我再考虑帮不帮你。
对面像是时刻盯着手机似的,没等他锁屏,秒回。
就是语气欠揍了点。
为自己点蜡:好好好!能在帝都见最好不过了。
为自己点蜡:不过你怎么能确定我说的是实话,还是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