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
毛非根本不给他反唇相讥的机会:“我可是才二十岁,整整比你小了七岁,我沉不住气我年轻!我顺带再跟你提个醒,我可不跟你比什么先来后到,我小学刚毕业那会儿你们俩已经在大学里眉来眼去了,我去哪儿跟你比先来后到?要比就比谁笑到最后!这个你得不到的男人现在可是每天抱着我睡管我叫宝贝!”
姜以勉几乎要把咖啡杯捏碎。
他深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心神地笑道:“呵,还以为你只会说一句‘你休想’,没想到嘴皮子原来这么会耍。”
毛非懒得理他,他质问到:“我奇了怪了,你这么喜欢他,这么舍不得他,都创伤失忆了,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他?你浪费时间干什么去了?”
姜以勉似是苦笑:“你当我是你们衣食无缺家庭美满的掌中宝?我得来一个学习的机会有多难得?我失去一个人还有再追回的可能,我失去一个读书的机会或许就要搭上我剩下的一辈子。”
毛非顿时哑言。
第69章 诅咒别人的时候就不怕遭反噬么!
孤儿,被养父母领养。
没过多久,养父那边的兄弟又生了一个孩子,养不起,过继给他们了。
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多少关爱。
......
毛非想起第一次和庄周一起去吃大排档时,曾三言两语聊起过姜以勉可怜可叹的身世。
他稍稍收起一点利刺,情不自禁地涌出几缕同情心来,但他不想被姜以勉发现,于是捧起小杯吹茶,小口小口地抿。
姜以勉感叹道:“现在博士读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回来找他。”
人真的是瞬息万变,前一秒毛非还在自嘲不可以心太软,后一秒他就在心里“啊呸!”
他“哦”道:“那怎么不再读个博士后?”
“等不了了,我想他。”姜以勉不畏嘲讽,拿一双不知该形容为挑衅还是决绝的眼神瞧着毛非,道,“失去的记忆想不起来就算了,可我不想一直有另一个人住在我身体里,只有他能治好我。”
毛非面无表情地继续“哦”道:“说白了就是想治病,什么想他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我理解,人嘛,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谁还不自私呢?”
姜以勉沉默了几秒,嗤笑道:“还说我阴阳怪气,你看看你自己呢?”
“我也自私,现在庄周是我男人,除非我圣母附身同情心泛滥,否则你猜我会退让你半步,让你觊觎他么?”
“...我想他是真的,我想治好自己也是真的,这并不相互矛盾。”
毛非靠进软靠垫里,可能是天生气场不和,虽然道理说得通,但是看着真是不顺眼!
姜以勉的咖啡见底了,他轻轻用小勺刮弄杯壁上的残留,悠悠回忆道:“我知道他瞒着我之后,我的确很受刺激...穷怕了,知道吗?穷养儿子富养女,再说我也不是他们亲生的,我从小就穷怕了,不仅怕没钱,也怕没人爱我。”
这种心理庄周给他分析过,毛非有点不耐,他嘟着嘴催:“我们不是在拍争宠的后宫剧,别铺垫煽情了,你快讲重点!”
大约姜以勉同毛非是一样的心理,互相碍眼,他把小勺朝杯子里一扔,翘起二郎腿也靠到沙发里。
“我生病,怨他,我控制不住地埋怨他,是他害我这样的。这几年我吃了数不过来的药,看过无数次心理医生,我还要小心谨慎地生活,不停地进行自我调节,就怕情绪太糟糕的时候另一个人跑出来为非作歹。如果你是我,我问你,在你依旧爱着他的前提下,你还患上这样的病,你真的不会回来找他吗?”
毛非偷偷咬住舌尖,这个问题让他没办法说出否定的答案来。
他手指藏在桌子下,悄悄捉紧了衣角。
“除此之外,我也早就原谅他家暴我,当时他不仅扔我花盆,他---”
“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诬陷他,”毛非憎恶至极地看着他,“家暴?我要是信你半个字我不如现在就把他拱手让给你!”
姜以勉叹出一口气,蹙眉反问:“你能不能先暂时放下对我的敌意和成见,先听我---”
“不能,我放不下。”毛非打断他,“从你上台捉弄我,耍猴一样耍我给你伴奏开始,我对你的成见就没消停过,仇深似海。”
姜以勉微微点头,道歉到:“对不起,我当时只是想上去确认一下你们在一起了没有,没有故意耍你。”
“没用,不信。”
“是真的。”
毛非好烦,他催:“说完没有?”
姜以勉闭上嘴,目光低沉。
一尾尾叫不出名字的观赏鱼在深蓝色的鱼缸中起伏闲游,与世隔绝一般不知此桌的交锋。
赏鱼也无法平复毛非的心情。
厌恶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提一口气,说:“我猜一猜,庄周在你作天作地的两年里还对你又温柔又包容,你之后再也没有遇到对你这么好的人了,是不是?失去才知道后悔,没屁用!”
“花花草草是他养的,扔花盆是你扔的,更过分的事情全部都是你做的。现在你一句‘我失忆了’把自己塑造得像一根苦瓜似的,还怨他害你这样,明摆着就是你自作孽!还妄想把坏事全都栽赃给他,不管是不是你有妄想症,我都替他不值得!他真是倒了八十八辈子霉才碰上你!”
姜以勉警告一般叫他名字:“毛非。”
毛非胸口剧烈震动,又来了,总是这样,一着急一争吵就要红眼眶,特掉战斗力。
他想走了,他抓上挎包:“有病治病,早日痊愈。”
姜以勉猛地把手放到桌上,“咚”的一声,他撸起袖子,把手腕上那道刺目的伤疤露出来:“这是证据。”
毛非看了气到失笑:“什么证据?”
“我一直纠缠他希望他能为我和家里低头,可是他后来生气,他拿着菜刀冲我发火,说如果我再闹,下次这把刀就不是割在我手腕上,是会直接剁掉我整只手!”
毛非被气到头晕脑胀,他大口大口喘气,抹一把气哭的眼泪,先不管姜以勉还在逼逼赖赖些什么鬼话,他拿出手机搜索“失忆”。
他看到了解离性失忆,看到了患者多有出现双重人格,但人格之间互相忽略。
毛非想,无所谓,他不是说很复杂么?再说疾病本身就是有千百种可能性。
他又尝试着搜索“虚假记忆”。
他看到了名词解释,看到定义里说,患者会对自己大脑编造的记忆坚信不疑。
对面姜以勉把纸巾盒推过来:“你别哭了,我们到底谁欺负谁啊?”
毛非放下手机,不惜的用纸巾,只拿手背胡乱擦了一把。
他也撸起袖子,说:“你看着。”
姜以勉看着毛非埋下头一口咬上小臂,吃奶似的使劲儿啃,他莫名其妙道:“你在做什么?”
毛非啃了十几秒,松开口,口水湿哒哒的不咋干净,他抽张纸糊弄两下,再将新鲜种出来的草莓呈给姜以勉:“我说,这是庄周咬出来的。”
“你有毛病?”姜以勉不可置信,又回过味儿来,“哦,你是在说我骗你,其实是我自残,是么?”
“是。”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说庄周还剪了那只猫的尾巴,你肯定也不信了?”
毛非恨不得骂脏话,我信你大爷!
他默默嘀咕“他有病莫生气”,说:“花旦现在就在我们家,小动物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它们是不会骗人的,它们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花旦把庄周当亲爹,每次庄周回家,花旦黏他黏得都赶不走。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把花旦抱来,看它再次面对虐待它的凶手时,它会不会炸毛尖叫?”
姜以勉握住咖啡杯,仰起头想要把那最后一点点杯底喝到嗓子里润一润,可惜咖啡粘稠,一滴都没能滑进他的口中。
他颓败地把杯子掼到桌面上,声响引来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服务生:“先生,需要为您续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