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秋
冯志宏踹了脚冯丽娟坐的沙发,她跟着震了下:“妈的!警察就能拿了不还吗!人还没死呢!”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在窗边停下。又问:“你身上有没有钱?十五万有没有?”
冯丽娟道:“我的钱都给你了。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关你屁事!”冯志宏嘴快骂完,才道,“我想把阿翔弄来虹城读书,得找学校关系,要钱疏通……妈的!怎么就这时候出这种破事!”
冯丽娟盯着自己握成拳的手,没有说话。
唐助接连几日都没送新消息来,说是李满光开的套牌车到闹市之后失了踪迹,怀疑是换了牌跑了。这法子他在虹城也用过,警方追溯事发前面包车的路线,只查到是从城区最繁华的商业街开出来的,也不知道带了多少块假车牌在身上。老款面包车最是常见,追查的难度加大,警方已经增派人手。
纪肖鹤跟护士学了手简单护理,每日给余冉翻身拍背,按摩四肢。二十二岁的男人,抱在怀里,轻得像搂着一把骨头。
余冉转出重症监护室,他也不能再时刻把精神都放在医院里。虽然很多事下头的人会处理,可大事都要他过目,老先生多年没接手公司事务,暂顶着,许多来龙去脉不清的还是得来找纪肖鹤。渐渐的,所有事又回了他手上。
余冉的病房成了纪肖鹤的半个家,半个办公室。等上午医生来查完房,司机来接他去公司,下午五点不到就回来,见天迟到早退。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纪肖鹤道了句请进,就见纪肖容拎着个保温桶推门进来。
她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妈妈准备的,爱心下午汤。”
纪肖鹤扫了眼腕表,纪肖容打趣:“纪总变了,这个点就开始看时间。”
纪肖鹤起身:“我先回去。”
“这么快?”纪肖容真惊讶了,“汤带上。”
纪肖鹤去衣架拿西装外套披上,回来提起保温桶,要走,被她叫住:“对了还有个事儿跟你说,听不听,罗家的。”
“没兴趣。”
纪肖容嗔怪地瞥他一眼,自顾道:“罗家最近内斗,罗大想夺罗二的权,还闹到报警了,说是家里有人被绑架,罗二一口咬定是罗大做的。”
回去的车上,唐助说得更详细,传言里被绑架的人是罗嘉钰。据说三月五日/他独自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至今已有五天。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圈里有知情的,都暗中看,说二十多年前的戏有了续集。
当年为了公司继承权,罗大和罗二斗得不可开交,罗大甚至跟刚生了女儿的妻子离婚,把怀着男孩的情妇娶进门,结果那个男孩刚出生没多久就莫名夭折。再然后,罗二的儿子出世,被老爷子取名为罗嘉钰。
公司继承权落在罗二手里。罗大坚信儿子的死是罗二所为,可没有证据。
因为近年罗氏越走越差,罗二待人又苛刻,公司内怨声载道,被边缘多年的罗大才被人看见,兄弟阋墙的戏码眼看又要上演。
平常纪肖鹤上班,冯丽娟上午就会来医院守着,等下午他回来就离开,偶尔冯志宏会来看一眼。他上回来正撞见警方,等人走了才拉住冯丽娟骂,问她怎么不跟警察要回东西。
他感觉冯丽娟越发孬了,从前骂她还会小声为自己辩解,会哄他,近日却什么都不说,就缩着身体垂着头,令人看了生厌。
这回冯志宏来,正撞上下午时候的医生例行查房。
冯丽娟和李月妮跟着医护从里间出来,反手阖上门。查房医生正要领人出去,被冯志宏拉住:“医生啊!我是他舅舅!”
他隔空点点里间的门,急切道:“这人——到底醒不醒啊?前几天就说要醒要醒,怎么还不醒?”
医生照惯要安抚:“患者当时是失血性休克,出血比较多……”
冯志宏打断他:“你别唬我,你就告诉我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医生早习惯各色病人家属,依旧好脾气:“我们明天会给他做一回全身检查……”
冯志宏提高嗓音:“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就问他是不是不醒了!”
众医护都戴了口罩,可眼神还是透露出他们的情绪:“……”
李月妮出声道:“谢谢医生,辛苦您了。纪先生马上回来,您跟他说就好。”
医生见有人解围,颔首:“那我们先去别的病房,稍后再过来。”
冯志宏听见纪先生马上回来,也不敢再留,瞪了李月妮一眼,等医护走了,拉着冯丽娟出了病房,在门口两位保镖的目视下,躲进安全通道的楼梯口。
冯丽娟站在角落里,不出声,呼吸浅,像尊人像。
冯志宏盯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真没钱了?”
冯丽娟嗯了声。
“银行卡怎么就成证物了!”冯志宏烦躁地骂了句。
冯志宏问:“现在这医药费谁出的?他自己?朋友?还是公司?”
冯丽娟扯了个谎:“公司。”
“公司?那人醒了是不是得还钱?”冯志宏急道,“那人醒不过来,公司不就有理由拿他的财产了吗!叫你去把他银行卡要回来!你看看!”
冯丽娟轻声问:“你不希望小冉醒吗?”
冯志宏静默了下,道:“我跟你说,咱们得做好小冉醒不来的准备。你看今天这医生说的话,分明就是诌我们的,上回说身体没事了!这回又要我们掏钱多做个全身检查!我看小冉就是成植物人了,但医院不能说啊,说了我们不就不治了吗!他就没钱拿了!这医院心都是黑的!之前生媛媛的时候也是,说这个说那个,多花了几万块!亏得我那时候有钱!”
冯丽娟反驳他:“植物人也会醒的,要治的。”
“植物人治什么?那就是吊着你的钱!吊你个几十年!你有那钱吗?”冯志宏训她,“你还是先想想你养老的问题!你儿子没了,谁给你养老?咱们一家怎么办?”
冯丽娟突然提高嗓音:“你儿子才没了!”
从没被她这样吼过,冯志宏愣了下,心头火蹿起:“你怎么跟我说话的啊?我正不舒坦呢,你找骂是不是?你这什么眼神?”
冯丽娟盯着他,片刻,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进了走廊。
“喂!”冯志宏没叫住她,骂了句,“草!”
三月十一日晚上九点,唐助来了,带来新消息,疑似第三人现身了。
唐助把监控照片给他看:“就是这个女人。”
女人?
纪肖鹤接过手机。几张模糊的照片,隐约能看清车里是个长头发的人。
拇指按在屏幕上,相片被拖动,放大缩小。
李满光换牌逃逸后,警方将当日所有监控里拍到的同款车型都查了遍,没有查到可疑车辆,只好继续往下查,查到第三天,才有了眉目。目标锁定在一台开往彤安镇的老款面包车上,警方确定行踪后立刻联系当地民警进行追捕,结果扑了个空,附近知情人说,李满光在三月四日驱车离开,监控证实了这件事。
查监控是件耗时费力的事,从虹城追到湖庆市区,再追到彤安镇。最后,在松源镇松山水库发现了面包车的最后踪影。
松山水库地处偏僻,一面临鲁家村,是村里承包用来养鱼的,有条路可以从村里通上山。村里的监控坏得没剩几个,只有村口的拍到李满光驱车进村的画面。
“在李满光进村后一日,也就是三月五日傍晚,有辆黑色的车上了山,也是套牌。”唐助道,“警方询问了村里人,得知那台黑色的车之前就来过几回,开车的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松山水库偶尔会有游客来玩,但因为太偏,景色也普通,所以是极少数。有人短时间内来了数回,自然惹人瞩目。
“监控查到最后,发现只有那台黑车在三月六日的凌晨出了村。”
唐助接过纪肖鹤递来的手机,道:“警方那边准备上山搜索,还有一批,去追黑车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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