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演员
陆文不敢眨眼,眼眶发热发烫,贯通鼻腔一起变得酸涩。
末尾,屏幕黯淡下去。
在观众不舍结束的情绪里,又陡然一亮,跳出顽皮的彩蛋。
陆文张大了嘴巴,看见屏幕上出现一整座鸟巢体育馆,那么逼真,周围大片等待进场的歌迷,巨大的展牌上写着“陆文个人演唱会”。
花篮摆着长长的一排,最大最美的一只,是盛开正好的重瓣飞燕草。
陆文抹了把眼睛,手背蹭得潮湿,回过头,瞿燕庭抱着鼓鼓囊囊的画册立在他一步之外。他已经不会说话了,不停滚动着喉结。
“每幅画都收在这里,”瞿燕庭说,“每年增加,每年生日看一看,好不好?”
陆文低哑地回应:“好。”
瞿燕庭道:“太匆忙了,但我画得很开心,想到和你有关的……我就开心。”
陆文说:“可你把我搞哭了。”
瞿燕庭走近他,将画册按在他胸口,抬手捧住他的脸擦一擦,说:“我一直记得你说过,既然怪你出现得晚,就不要只和你萍水相逢。”
他们相爱,在一起,甚至眺望过缔结婚姻,而瞿燕庭比想象中贪婪,除却未来,还想涉足陆文生命中的以前。
可世界上不存在时光机,瞿燕庭道:“我一笔一笔画下来,就当早早见过你了吧。”
陆文说:“为什么不画上你自己?”
“我画了。”瞿燕庭告诉他,“每一页的右上角,都画了一只小燕子。”
不曾谋面的年岁里,有一只飞鸟,在天空星夜和你千千万万次擦肩,今晚请你确认是我,接收我的礼物。
瞿燕庭靠近,小声说:“我飞过来了。”
陆文拥住他,那么紧,问:“画了这么多个我,那我现在算不算你的缪斯?”
“算。”瞿燕庭看着不远处的蛋糕,“你是让我尝到甜味的慕斯,也是让我甘愿脱轨的谬误。”
头顶的繁星像除夕那晚的烟火,在异乡,在南国的暖冬,他为他过的第一个生辰,一次最浪漫的开始。
“陆文,”瞿燕庭说,“生日快乐。”
第112章
剧组人多, 六层大蛋糕被瓜分干净, 陆文一直为角色控制饮食,今晚破戒一次, 占领了顶层的一整块。
草坪上铺着遮光布, 陆文和瞿燕庭面对面盘腿坐着, 一人一口地挖蛋糕吃。陆文小心地吃着边缘,结果瞿燕庭直接从中间叉了一块。
“哎!”陆文急道, “你把字儿吃了!”
瞿燕庭咂咂嘴:“有果酱更好吃啊。”
陆文当然明白, 但不舍得破坏上面的字,默默幼稚地纠结着, 瞿燕庭又挖了一大块, 稳准狠地塞进他嘴里。
手机响, 凌晨之后圈内圈外的朋友都发来祝福,陆文发了条朋友圈,算作统一的回复和感谢。
瞿燕庭被潜移默化,问:“发小们发红包了吗?”
“必须的, 不发决裂。”陆文打开聊天群, 敛完财, 点开一条语音,三个人的合唱传来,“祝你生日快乐……”
陆文咧开嘴,回复道:我今天过了一个巨幸福的生日。
连奕铭:三十岁了,文儿。
顾拙言:虽然是而立之年,希望你和二十来岁一样快乐。
苏望:别煽情了, 他哪天都快乐。
陆文在群里聊了一会儿,切回朋友圈,扫了一眼密集的点赞和评论,发现两分钟前陆战擎点赞了他。
“我爸还没睡?”他说,“就点赞啊,也不祝福我一下。”
瞿燕庭道:“你不了解伯父的性格吗?别傲娇了,你主动点,而且我想看看黄司令。”
陆文向陆战擎发送视频邀请,接通了,他挪到瞿燕庭身边一起入镜,光线不太好,看上去条件艰苦。
陆战擎嘴上没说什么,眉心却皱了起来,好在陆文兴高采烈地说了许多话,他才稍微放心。
聊到何时拍完,陆文和瞿燕庭也无法确定,但春节应该也要在剧组度过了,搞得陆战擎舒展的眉头再度起皱。
庆祝过后,全组继续投入拍摄,忙碌了一通宵。
清晨有些冷,收工,瞿燕庭双手冻得微僵,慢吞吞地拾掇对讲机和剧本。
陆文卸了妆过来,把带着体温的机能风外套脱下,裹在瞿燕庭的身上,再拎过包,揽着对方朝片场外走。
瞿燕庭揣起口袋,摸到一把车钥匙,问:“又找《烽火》剧组借自行车了?”
“拜托,人家杀青都半拉月了。”陆文勾过车钥匙,“你刚才的表情透着一丝惊喜。”
确实,每天收工后累得够呛,瞿燕庭一步路都不想走,前几天还羡慕一个玩酷暑滑车经过的小孩儿。
他好奇道:“那你从哪弄的车子?”
陆文臭屁地说:“我吧,门路比较多,后台比较硬,小意思。”
走到片场附近的小卖部,瞿燕庭看见了停在门口的车子,居然是一辆带棚的四座游客观光车,车身喷涂着彩色的“魅力古镇快乐游”。
陆文把包扔后座上,潇洒地说:“上车。”
没车门,瞿燕庭矮身坐进去,感觉一伸腿就能踩住地,陆文挨着他启动车子,不知道按错了哪,音响顿时大声唱歌:“好一朵迎春花……”
“我操,”陆文一通摸索,把音乐关掉,“几月啊就迎春花。”
瞿燕庭刚才还冷,这会儿都出汗了,问:“你从哪搞的车?”
陆文回答:“就……景区管理处租的,本来不租给个人,那老板的闺女是我粉丝,所以就租给我了。怎么样?”
瞿燕庭照实说:“好像俩老年人要去市场买菜。”
“啊?”陆文支吾道,“我真准备路上去买点吃的呢……”
瞿燕庭笑了,说:“去吧,可能咱们的老年生活就这样,提前体验一下也不错。”
陆文反驳道:“我好歹也是有飞行执照的人,不至于老了开代步车吧?我不,我八十岁也要开敞篷去兜风。”
瞿燕庭担心地说:“别把骨头架子颠散了。”
一开始不习惯,没几天,陆文和瞿燕庭恨不得在片场里都开着车。每天收工在镇上转悠,有一次没电了,两个人轮流推车回酒店,碰见其他剧组经过,立刻停下来假装看风景。
天气越来越凉,倒是契合电影剧情的变化。
孟春台逐渐意识到,找他研究古玩的人群在悄然变化,一些政界和商界的官贾减少了,而日本人在增多。
战火蔓延,有些人转移资产离开广州,有些人观望不前,有些人盲目乐观,昔日的上流社会人心各异,寻常酒绿灯红的日子变得珍贵起来。
孟春台不喜欢日本人,甚至轻蔑,面对日本人的邀约能拒则拒,他亮出红派司,然而某一天,象征军/统权力的红派司也失了效。
孟春台不由得感到恐慌,曾经人人为之低头的东西,已经无法撼动日本人的力量。这座城中,当今的时局下,各界的地位微妙变化着,每一天都在洗牌。
陈碧芝经常问他,日本人什么时候走,广州会不会成为战场,他也不知道,被问烦了便敷衍一句,其实心里愈发没有底气。
令孟春台出乎意料的是,不久后,唐德音身为商会会长开始为日本人效力。声望权势皆有的人,要忍辱叛国,只能说明情况当真坏得厉害。
城中口岸查得一天比一天紧,老百姓不敢出声,只能祈求枪响来得再晚一些。
对孟春台而言,日本人的邀请已变成威胁,他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古玩宝贝从傍身的资本,变成令人垂涎的猎物。
终于有一天,日本人问及了“绿宝儿”。
人生形成一个无解的闭环,危机再一次来临,并且比前两次更加来势汹汹。
不同的是,孟春台没了当初的消沉和怯懦,他每日照旧打扮得精致倜傥,出入高级餐厅,不卑不亢地与多方势力斡旋。
偶尔得空,他吩咐司机把车停在教堂附近,战事吃紧,教堂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陶素宜经常来帮忙,他会远远地看对方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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