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结婚后我离不掉了
课间还有一会儿时间,林与鹤趴在了桌上,额头抵着小臂,像同学们课间睡觉时的姿势一样。
但他却一直睁着眼睛。
在看桌下亮着的屏幕上,显现的那个身影。
——
放学的时候,林与鹤一出校门,就看见了熟悉的车辆。
是司机陈叔,就在校门口等着接他。
林与鹤想起下午沈回溪提醒自己,最好给陆难发个消息,让对方派人来把他接回去,免得吴家来找麻烦。
不过当时两人接着就聊起了白雪的事,林与鹤其实并没有给陆难发消息。
但他一出来,就被陈叔直接接走了。
沈回溪都已经得知了吴欣的消息,陆难肯定也知道了。他什么都没有说,却早早安排好了一切。
林与鹤忍不住想。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也是这样吗?
回到家,陆难还没有回来。林与鹤把阿姨刚做好的晚餐端来摆好,他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花纹精致的碗碟,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林与鹤才回神起身,走了过去。
房门被推开,穿着长风衣的男人走进来,黑色的衣摆掀起,风具象化在他本身。
他又为一个人遮住了所有的风。
像镜头慢放,又像时间定格,林与鹤看着男人缓步走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前额。
“我回来了。”
林与鹤一眼就能看见对方眼眸中的自己,过去的很多很多个日夜中,他一直在这双眼睛里。
沉默地、不被打扰地注视着。
林与鹤忽然就想通了一些东西。
他张了张嘴,有些话真正说出口时,反而很平静。
“三年前我做完手术后用的恢复药物,是你给的吗?”
陆难的视线一顿,他缓缓伸手,顺了顺林与鹤的额发。
这个话题着实有些突然。
但林与鹤已经自己想通了。他说:“你一直在看着我,对吧。”
他偏头轻轻蹭了蹭陆难的手指:“耿哥跟我说,你很早之前就投资过医药公司。我之前以为是吴家找到的用药资格,后来才知道不是,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运气好,才碰上了这件事。”
昨天在车上聊时,耿芝还说过不只是运气。
林与鹤现在才想明白。
“原来真的是我运气好。”
他抬头,亲了亲陆难的唇角。
“所以遇见了你。”
林与鹤亲完,就被人揽住后背,按在了怀里。
他真切地体会了一回什么是真正的深.吻。
陆难什么都没有说,像是嫌说话会耽误嘴巴吻咬的功能。林与鹤起初还是主动,后来就有些后悔了,像后悔每个周末都忘了教训的点头同意一样。
直到他都有些缺氧了,才终于从男人那里得到一点呼吸的机会。
林与鹤匆忙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问。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陆难的视线盯在林与鹤艳色的唇上,直到把人盯得有些后颈发凉,他才开口。
“当初是我让你忘掉的。”男人说,“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
他又低头吻了吻林与鹤的鼻尖,动作很轻。
“那时候我还没有坐稳泰平的位置,也不想贸然露面,再把你牵连进来。”
林与鹤吸了吸鼻子:“可是你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不知道怎么回报……唔……”
陆难又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像是要把“回报”那两个字直接吻去。
“我也有私心。”
男人用圈着林与鹤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腰侧。
这本来是个抚.慰的动作,只是林与鹤的腰太敏.感,怕痒得厉害,他不自觉地往前缩了一下,就在陆难怀里被抱得更紧了。
“不想让你感激我。”
男人在他耳畔低声说。
“我还要追你。”
103、103
陆难说得很平淡, 林与鹤听了却恍然。
他也明白, 如果是在两人结婚后, 哪怕是之前过年回家捡起记忆时,陆难对他说了这件事, 他自己肯定也会像陆难说得那样,被感激的情绪先入为主。
因为那时候林与鹤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感情。
他就像一个在沙漠里长途行走的人, 在抵达终点之前,任何一阵风都有可能改变他的方向。
陆难又低头, 亲了亲林与鹤的眼下。
每一寸皮肤,他都曾细细吻过。
“所以说,更幸.运的是我。”
“才追到了你。”
林与鹤眨了眨被亲过的眼睛。
他又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林与鹤感觉像是一款难度很高的游戏, 哥哥费尽了心血才通关。
终于拿到了自己这个奖.品。
晚餐最终还是在放凉之前被吃掉了,虽然聊了很多, 但两人并没有继续做什么——林与鹤明天还要上课。
晚上休息时, 林与鹤上床之后很快就睡着了。他现在的睡眠质量比之前好了很多, 这大部分应该归功于陆难,除了取暖,男人还兼任了入睡困难时帮忙累到睡着的任务。
不过今晚,林与鹤却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回了宽大的病号服,空荡荡的袖管里伸出一只细瘦的手腕,苍白的手背上满是青色的针眼。手指被冻得毫无血色, 指甲都透着不健康的白。
那是林与鹤最瘦的时候,正值抽条长个的青春期男孩体重甚至不足一百,那时候他每天都觉得很冷, 胸口经常被热水袋烙出一片红。
他能听见自己沉重而艰涩的呼吸声,身旁的氧气罐咕噜咕噜冒着水泡,单薄的胸膛一次又一次深深地起伏着,那是林与鹤的身体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
林与鹤转了转酸涩的眼珠,四周是一片灰蒙蒙的白,房顶的墙皮风化,白石灰皮坑坑洼洼地打着卷,随时都有可能剥落。
砸中他。
旁边病床的家属又来陪护了,刚煮好的鸡汤飘来浓郁的香气,围了病床一圈的家属把病房分成界限分明的两半,一半是安慰和鼓励,一半是沉默和孤寂。
林与鹤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睡不着。人体在缺乏足够能量的时候会进入休眠状态,尽可能地维系生命运转。但林与鹤的自我保护机制也不太够用了,他太冷,病床旁有人路过带起的空气流动都能吹到他,即使睡着了也会被发麻的手脚冻醒。
他只是在一秒一秒地捱着时间。
渐渐的,耳边热闹的说笑声模糊了一点,这一个小时或许可以慢慢过去了。
身旁又有凉风,是人走过的痕迹,林与鹤没有睁眼,最开始时他还有过期待,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个时间,不会有人为他而来。
他继续沉默地躺着,直到脚踝微微一凉,被子的下方被掀开了,随即有什么东西塞进来,垫在了冰凉的脚趾下面。
柔软,温暖。
是一个暖水袋。
林与鹤睁开眼睛,看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的脸很陌生,正笑着和林与鹤说着什么,但奇怪的是,林与鹤却听不清。他茫然地看向对方,努力想辨别,却忽然在房门的玻璃外,看到了一双暗色的眼睛。
林与鹤猛地惊醒,沉重的呼吸声在夜幕中格外明显,天还没亮,室内一片昏暗,林与鹤摩挲着去开床头灯,却听见“滴”的一声响。
暖黄色的灯光从另一侧床边传来。
身旁的男人握住了他带着薄汗的手腕,低声问。
“怎么了?”
林与鹤大口地喘着气,怔怔地看着对方。
看着那双乌沉沉的眼睛。
他声线沙哑,嗓音都有些变了调:“你……你去看过我?”
陆难伸手,从床头恒温箱里拿出一条温热的一次性毛巾,轻轻帮林与鹤拭去了额头的细汗。
“什么?”
“就是我做手术的时候。”
林与鹤咳了两声,声音才恢复。
他说:“我梦见我在病房里,隔着房门看到了你……”
陆难擦完额头,又把毛巾摊开,反折了一下,放在掌心里,帮人细细地擦了把脸。
毛巾是热的,擦在皮肤很熨帖。林与鹤仰头配合完动作,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哥哥的动作好像在哄被噩梦惊醒的小孩。
陆难的声音也很低缓。
“我去过。”
林与鹤一顿。
“我也跟着一群医生进过病房看你,你还笑着跟我说谢谢。”陆难说。
林与鹤有些发愣:“啊……”
他想起刚刚的梦,小声说:“我那时候脸色挺差的吧。”
“特别差。”
陆难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