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乌托邦
他解安全带,黎簇凑过去看了他一眼:“肚子饿了去旁边便利店买点东西来吃。”
秋水哦了声,他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开门前他透过椅子缝隙回头盯了眼崔想。
崔想在昏暗的车内十分挑衅地回望了一眼。
秋水打开门走下车,他心里很多种方法可以用来威胁崔想,崔想既然能偷翻林喻北的衣柜,拿林喻北的贴身衣服,还装模作样地跟自己说林喻北跟严子兮搞基,足以证明他是个懦弱的、不想秘密被任何人知道的人,他因为秘密不小心被自己撞见,所以才恼羞成怒,他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秋水想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对方这一点让他完全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就像他把对方反锁在浴室威胁对方闭嘴时做的一样,十分简单地告诉对方——如果你不闭嘴,我就把你的恶心事告诉林喻北。
秋水其实不担心承担后果,因为他觉得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后果,他对此很有自信。
如果黎簇不知道的话,那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秋水在药店让医生帮他拿药的时候,说了两个药名眼泪突然簌簌滚了下来,晚上上夜班的医生被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开口安慰他,秋水擦了下眼睛,小声回答说:“没事。”
他不想给黎簇添麻烦,他不想变成一个麻烦。
黎簇在秋水下车后回头看了眼窝在座位上的崔想,他伸手解开安全带侧了半个身子津津有味地跟对方聊了起来:“男生打架嘛,我完全可以理解,我读书那会儿也挺热血的,打得比你们还凶。”
崔想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你也打架啊?”他跟黎簇相处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对方整天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是个跟别人动粗的性格。
黎簇挑了挑眉毛,语气不急不缓地:“打啊,怎么不打。读高中的时候跟人打群架,我们回家都捡那种空心工地上别人丢掉的钢筋上战场的。有一年我们打群架,当时有个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披了个白布在身上,脚上穿了个轮滑——四个轮子的那种,他走路都是飘来飘去的,大晚上我们见到了差点吓死,后来发现是在装鬼,扯了白布上去就抡钢筋……”
崔想问:“那后来怎么样了?”
黎簇说:“后来警察来了,好在我跑的快,东西往地上一扔就立刻跑回家了。”
崔想闻言笑了声:“之后呢?”
黎簇不急不缓地说:“后来那个滑轮滑装鬼的学生进了医院,几个闹事的闹大了被抓进去了,书也读不了了。”
崔想哈哈:“好在你跑的快。”
黎簇笑眯眯:“是啊,好在我跑的快,后来再也不敢打架了,每天都好好学习,人不会永远都这么好运的。”
崔想跟黎簇聊了会儿天,觉得轻松了不少,觉得黎簇好像还行,反正比秋水那种一个棍子闷不出个响的死人脸要好相处很多,他在黑暗中眯了眯眼睛,开口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不是兄弟吧?”
黎簇脸色都不变地笑眯眯地反问道:“怎么说呢?”
崔想说:“天天看他打电话,跟你打的吧?有一次他洗澡手机放桌上看了眼你们俩聊天记录,哪有亲兄弟天天聊天的啊?”
黎簇慢腾腾地哦出一声,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所以你俩打架,该不会因为你偷看了秋水的聊天记录吧?”
崔想小声嘟囔:“我……才没有好么?”
崔想只是好奇,他觉得奇怪,他人生的前十八年每天都活在一种十分古怪的氛围里,他不觉得自己喜欢的是男的,他只是对男的注意力会稍微多一点而已,他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
而林喻北的事情就更加奇怪了,好像是他压抑了十八年的某种东西突然就破土而出了,他每天盯着林喻北跟严子兮,他被自己的脑补给恶心到,恶心到之后就盯得更加密切,这样循环往复了数次后他的眼里突然就只能看见林喻北了,可是他插不进林喻北跟严子兮这两人之间,他只能去找秋水,他想让秋水跟他一起恶心他们两个人,好让自己古怪的心思平衡一些,可是秋水不上他的当,他观察秋水,观察他秋水打电话的频率,观察到他跟黎簇发的消息,他想自己寝室一寝室的恶心玩意,这件事情就在他被秋水发现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恶心人的秘密之后猛然爆发了。
黎簇根本不知道崔想的心路历程是什么,他到现在连他们两个人为什么打架都不清楚,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叩了叩:“秋水脾气还挺好的。”
崔想翻了个大白眼。
黎簇慢腾腾地说:“你俩在寝室打架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
“……”崔想沉默了片刻。
黎簇说:“我带你来医院看病,并不是意味着我觉得这事是我们做错了,我理解你刚高中毕业来上大学可能觉得自己还没成年,是个小孩。我跟你一样经历过你这样的年纪,做事情不计后果,你跟秋水差不多大都比我小十多岁,我看你也像是在看个弟弟差不多,我说说实话以后你们要受挫的日子多的很,我也不希望你在我这里受挫,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我经过过你经过的这些事情,但这不意味着秋水就是是个好欺负的人,你可以理解吧?”
黎簇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一字一句地语气十分诚恳。
崔想平时伶牙利嘴,别人说一句话他能蹦出十句,但是这会儿却被黎簇说懵了,上一秒这个人还跟朋友似地跟他聊自己原来打群架的事情,这一秒就一副大哥的样子说秋水并不好欺负,崔想瘪了瘪气,突然想自己爸妈了。
黎簇一顿长篇大论后转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崔想:“好了,这事我就算揭过去了,我待会儿在你们学校附近找个酒店睡一晚,明天早上你们十点的课。”
崔想没说话,秋水恰好拎着东西走了回来,他先是伸出手指叩了叩车窗,随后才规规矩矩地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他把便利店的袋子跟药店的袋子放在自己大腿上,垂着脑袋系好了安全带,才哑着嗓子小声说:“便利店只剩下两个饭团,我买了还买了酸奶。”
黎簇看了他一眼,他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你把饭团给你室友,你俩身份证在你身上吧,我带你们去酒店住一晚。“
秋水闷着嗓子嗯了一声,隔了会儿觉得自己说话语气不太好,又应出一声:“在。”
黎簇嗯。
黎簇为了第二天两人上课方便,找到的是一个学校附近一两个地铁站距离的连锁酒店,他拿着两人的身份证准备给开两个单间。
他开房的时候秋水在他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耷拉着眼睛没说话。
房开好后黎簇把房卡给了崔想,把秋水买的药拿了几瓶给崔想让他自己给自己涂药,还告诉他第二天早上十点前记得退房回学校,不要耽误学习。
秋水站在他身后等他说完,等着崔想自己坐电梯上楼。
黎簇回头看秋水:“走吧?”
秋水伸手偷偷揪住了黎簇的衣服后背,他小声问:“你还要回家吗?”
黎簇抬手看了下表,已经快十二点钟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他有些无奈。
秋水慢腾腾地噢出了一声,但是攥着黎簇后衣的手却没松开。
黎簇顿了顿,他伸手提了提自己手上的药店塑料袋:“我给你涂下药?”
秋水抬起眼睛看黎簇,然后点头,张嘴:“好。”
两人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后秋水又变得有些紧张,觉得自己应该跟黎簇说话,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打架,总之要跟黎簇说几句话,黎簇抬手往床上指了指,他就抿着唇走过去坐了下去。
黎簇把药从袋子里拿出来,他伸手拧开瓶盖,往自己手心里倒了一些,刺鼻的味道立刻就在房间里散了出来,秋水吸了吸鼻子。
黎簇拿药在自己掌心揉搓了片刻,走到秋水面前,他用食指勾起秋水的下巴,拿手掌心贴在秋水的额角上,缓慢地揉搓着,他垂着眼睛盯着秋水的脸,好一会儿笑了声:“刚刚下车买药怎么哭了?”
秋水眨眼睛,他仰着脸盯着黎簇,小声回道:“没有。”
黎簇手心仍旧在他额角上缓慢地揉搓着,大概是因为深夜的原因他的声音又轻又柔:“眼睛都红了。”
秋水抿了抿唇。
黎簇垂着眼睛,手上动作没停:“委屈了?”
秋水的眼睛耷下去:“没有。”
黎簇放下自己的手又往手心里倒了一点药水,揉搓片刻后继续贴着秋水的额角揉动着,他笑眯眯:“那是疼的?”
秋水耷拉着眼皮好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黎簇,他把脑袋埋在黎簇腰腹处,闷着嗓子说:“我觉得我在给你添麻烦。”
黎簇嗳嗳了声:“药水蹭我衣服上了啊秋水——”
秋水闻言又可怜兮兮地把脑袋从黎簇身上挪开:“对不起。”
黎簇垂着眼睛看他,应了声:“没关系。”
秋水仰着脑袋看他,黎簇便继续伸手揉搓他的额角,等揉到掌心发热后他放下手,轻轻捏了捏秋水的脸颊,笑着说道:“秋水,我们以后不能去欺负别人。”
秋水睁着眼睛看他嗯出一声。
黎簇笑眯眯:“但也不用怕,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
秋水腮帮子紧了紧,他诚实地开口道说:“我不会被别人欺负。”
黎簇被他逗笑,夸他:“真厉害。”
秋水嗯了一声,他想所以我真的不是麻烦,不是没用到需要你每次都来救我的,我很厉害。
黎簇坐在了他的身边,问他一声:“还有哪里受伤了吗?”
秋水摇头,他除了最开始打架的时候被崔想推了下脑袋砸在墙上,基本没怎么被打,崔想打不过他,这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