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乌托邦
黎簇在一整天内跟他说了两句“我想你”,他缩在沙发上捂了好一会儿的脸,等肚子饿得开始叫了他才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他走到冰箱处打开冰箱盯着自己包的饺子看了好一会儿,虽然有一些造型包得不太好看,但是此刻在他眼里这些东西都太可爱太可爱了。
他关掉冰箱,拿出挂面还有青菜跟鸡蛋,他给自己煮了面条上面放了点青菜还卧了个蛋,他想明天早上还要去学校附近拍一个小混混,因为多了两句台词所以钱也从七十块涨到了一百五,秋水坐在餐桌前吃面的时候弯着眼睛想——真好。
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好,比昨天要更好。
他到家门口打开门见到家里的灯亮着,他眼睛也更着亮了起来,小猫叫着到他脚边打转,秋水弯腰抱起小猫,一边放下自己的书包一边反身关门,还低头小声问小猫:“他是不是回来了?”
小猫喵呜了一声,秋水的眼睛弯了弯,他把猫放下,然后赤着脚在家里走动,他的视线十分迅速地搜索着家里的各个位置——沙发不在、厨房不在、卫生间门开着不在、书房里面没有灯不在……
秋水赤脚走到黎簇的房门口,他伸手敲了下门,“哥?”
里面传来黎簇的声音,“嗯。”
秋水轻轻地打开门,他走进去愣了下,反身关上门把想要跟他一起进房间的小猫关在了外面。
黎簇懒懒散散地坐在床上,打着石膏的右脚笔直地放在被子上,他对着秋水眨了下眼睛,“回来了?”
秋水拖着步子走到他床边,轻轻地坐在他脚边,盯着他打石膏的脚看了好一会儿,“怎么了啊——?”他声音闷闷的,完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开心。
黎簇言简意赅地解释说,“助人为乐。”随后瞥见秋水没穿鞋踩在地板上,他拖着语气,“秋水——穿鞋。”
秋水的眼泪就啪啪哒哒地滴在他放脚的被子上。
“……”黎簇愣了好一会儿,在他的逻辑里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哭的事情,甚至不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情,它就是单纯的疼以及行动不便而已。
“怎么了?”他放下自己手上的资料。
秋水垂着脑袋瓮着嗓子小声埋怨道,“你怎么受伤了啊——”
你怎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把自己弄伤了,你痛不痛,难不难受,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我,你不怕疼吗,你会难受吗……
他抽了好几下鼻子才泪眼婆娑地抬起眼睛看向黎簇。
黎簇被他这副模样又弄愣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下,“秋水是个好哭鬼。”
秋水伸手揉了下自己的眼睛,然后摇头说:“不是。”他闷着嗓子问,“疼么?”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挺疼的,现在被石膏包起来完全没感觉了,黎簇看小孩哭得脸红红的,就坦承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不疼。”
秋水仍旧泪眼婆娑地看他,好一会儿哑着嗓子突然说道,“小孩子摔跤了都会感觉疼,会因为疼而哭,还会哭好长时间。”
黎簇挑了下眉毛仍旧笑道:“那证明我不是小孩子。”
秋水伸手抹了把眼泪,他红着鼻子小声说,“我是,所以我会哭。”
-
秋水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好哭鬼,他只是想着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怎么就受伤了呢,他好好送出去的人怎么回来就打上石膏了呢?
而对方一点都不在意,为什么不在意呢?
你在人生中是不是经历过了很多比这更加严重的伤害,还是因为你已经习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帮你安抚伤口,所以连同你自己都不在意起来,到底是成年人不会因为难受而流泪还是小时候能够帮你擦眼泪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秋水想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哭,三十多岁的黎簇已经不会因为在地上摔了一跤而哭哭啼啼地去找自己亲人安抚,但是他可以因为突然而又莫名其妙的心疼而哭,还可以再转身找那个他心疼的人给安慰,他心疼黎簇,而黎簇能够安抚他。
黎簇理解不了秋水这深层次又感性万分的伤心,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略有些无奈地伸手对着秋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秋水——”
秋水从鼻腔里嗯出了一声。
黎簇笑了声,“我脚不能动,别让我动,你自己过来让我抱一下。”
秋水就过去轻轻地趴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听着黎簇胸腔里的心跳小声问:“真不疼么?”
黎簇说:“现在真不疼。”
秋水沉默了会儿又小声嘱咐道:“以后你要告诉我。”
黎簇笑声从胸腔传到秋水的耳朵内:“嗯……”
秋水重复嘱咐道:“你遇到了这种事情,要告诉我。”
让我心疼你,让我安抚你,让我爱你。
“好。”
第50章 运动快乐
伤筋动骨一百天,黎簇在家养腿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国庆假还没过去的时候秋水就整天在家给他熬骨头汤,他喝到跟秋水摆事实讲道理,说根本没有吃什么补什么这个道理,秋水慢吞吞地哦出一声,骨头汤还是让他照喝不误。
黎簇作为一个行动不便的伤残人士多方面还要靠秋水照料,就只好每天把骨头汤当茶喝。
宁戚几天前送了他副拐,问他什么时候拆石膏,可以让司机来接他上班,黎簇接这电话的时候正架着自己的腿在阳台上晒太阳,闻言骂了几句资本家。
秋水国庆最后一天假的时候蹲在他脚边盯着他打石膏的脚看,他也不说话就趴在黎簇身边盯着石膏,那眼神实在太像一个还没断奶的狗发现自己妈肚子里没奶了,又饿又可怜巴巴。
黎簇被他那副眼神看的又好笑又无奈,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的凳子上坐着问他,“什么时候去学校上课?”
秋水垂着眼睛摸黎簇的手指,恹恹地回道,“明天早上有课。”
黎簇嗯了声,问他,“现在几点?”
秋水仍旧恹恹,没什么精神,“三点。”
黎簇慢腾腾地嗯了一声,“我送不了你,你自己坐地铁去学校,乖。”
秋水先是嗯,隔了会儿转头看了黎簇一眼,“我明天早上再坐地铁去学校。”
黎簇有些无奈,脚伤到了的人是他,但秋水看起来更加心情不好些,他伸手捏了下秋水的脸,笑了声,“你怎么天天丧着个脸,秋水?”
秋水并没有伸手拦他,还抬了抬脸,一本正经地给黎簇解释道,“我天生就长了副这样的脸。”
黎簇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地弹了下,他慢条斯理地笑他:“谁天生不会笑?”
秋水抬起眼睛看他,他撇了下嘴,没搭腔。
黎簇看出他不服气了,虽然不知道他哪来的气又是不服哪里的气,他回身悠哉悠哉地躺回椅子上,张嘴哄道,“你看我现在腿伤了,可以带薪休很长时间的假期,从这个角度想的话也算不上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对不对?”
秋水垂着眼睛捏他手指,吐槽道,“苦中作乐,阿Q精神。”
黎簇被这个一板一眼的秋水给逗笑,他故意侧了侧头把耳朵往秋水的方向贴,低声问道,“什么?”
秋水没有重复自己的吐槽,他假装没听见地唔了一声。
黎簇笑眯眯地,“秋水啊,你也不能不开心把气往我身上撒啊对不对,我才是个受害者对不对?”
秋水认真地开口反驳道,“没有不开心。”
黎簇十分无辜,“我也不是故意让我自己受伤的对不对?”
秋水垂着眼睛,他抬起自己手中一直握着的黎簇的手指,挑出食指,张嘴在指腹上轻轻地咬了下,黎簇十分配合地“嗳”了一声,秋水就嘬了嘬他的手指,放下后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黎簇手指上自己残留的口水,闷闷地说,“那你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伤。”
黎簇笑眯眯,“好——”
因为黎簇应得实在太不严肃,秋水转头盯着黎簇看,看了好半晌他语气平静地说,“别人我管不着,也不关我的事情,反正你要保护自己。”
黎簇翘了翘眉毛,拖着嗓子感叹,“这么霸道?”
秋水从鼻子里十分清晰地“嗯”出了一声,黎簇看他这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又有些想笑,然后笑眯眯地举手投降:“好好。”
秋水的肩膀一垮,好像这几天紧绷的神经才真的放松下来。
黎簇完全不理解秋水因为他腿骨折而紧绷的神经,这种伤虽然谁都不想要受,但是不小心还是受伤了也完全没必要如临大敌的样子,毕竟相较于其他的其他的重大疾病来说这实在是小事,生死之外其他都是小事。黎簇在他的人生中越活越豁达,所以没法感同身受秋水的紧张谨慎小心伤心甚至是刚刚的霸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尊重秋水的每一种情绪,并且愿意付出耐心去安抚对方的情绪。
他躺在椅子上微微移了移身子,窗外的阳光隔着玻璃撒在他的身上跟打着石膏的腿上,他故意叹了一声,一本正经,“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跟我道歉了?”
秋水茫然地啊了一声,他甚至不觉得这句话是在跟自己说的,他觉得黎簇在打电话发语音,或者在自言自语。
黎簇侧头瞥他一眼,他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眼睛里面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秋水更加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他伸手遮了遮自己眼前的阳光,思索了片刻自己为什么要道歉,自己这段时间做错了什么事情,他觉得没有,他耸了耸鼻子,在大脑把黎簇跟法西斯画上了个等号,但是他不防抗不抗争,他服从于黎簇,十分顺从地说了句,“对不起。”因为自己尚且疑惑不解,所以这个道歉的尾音微微翘了起来,听起来有点像是个疑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