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
我一颗心终于落到肚子里:“老师,他叫严行,严格的严行走的行。”
“嗯,我知道了,也是咱学校的学生?”
“不是,他……没上学了。”
“唔,小孩儿看着还不错,”导师斜我一眼,“就是太瘦了,看着病恹恹的。”
“他不爱动……”
回到寝室,看着严行像只懒猫一样叼个包子半睡半醒,我突然心生一计。
我问导师:“您现在都什么时候打羽毛球啊?”
导师叹气:“雯雯又报了个课外班,没空和我打球啦。”
“……要不严行陪您打?他每天闲着也没什么事。”
“哦?可以啊!”导师一口答应。
第二天早上,严行第一次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我还睡得迷糊,捞过他亲一口:“你起太早了宝贝儿,他到不了这么早……”
“我去吃饭,然后提前热身,”严行一脸紧张,“真的不用我故意让他?”
“真不用……你少打高球就行,高球他够不着。”
“嗯,那我走了。”严行俯身亲了亲我的嘴唇。
一个月后,严行的手臂和腿粗了一圈,体重增加五斤。
“老师当时怎么会想到和我打球?”严行幽怨道,“而且他也太有毅力了吧?”
我捏捏严行越发结实的小腿,满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嗯?”
“他就喜欢找个子高的人打球。”
“为什么?”
“他说和个子高的人打,比较有挑战性,”我又捏捏严行的大腿,“我导师学术做得好,就是因为敢于挑战新的领域嘛,别人都嫌麻烦不去做的,他就去做。这种勇于挑战的精神呢在方方面面都看得出来,你看他打羽毛球也是,专门和你打,就是要提高难度,挑战自己,真是太厉害了。”
严行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厉害啊!”
又过一段时间,导师神神秘秘地把我叫出教研室。
“张一回,”导师从手里的公文包里摸出一本书,“这个你帮我带给小严吧。”
我:???
这不是导师多年前写的、已经绝版了的学术专著吗?孔夫子网上卖八百多呢!而且——给严行?严行他也不看这个啊?
“咳,”导师竟然有点脸红,“你回去给小严说说,不用太……太吹捧我,搞得我和他打球都有压力……当然了我还是很感谢他对我的肯定,嗯,这本书我签了个名,就送给他吧。”
我:“……”
第74章
从严行回国到我博士毕业,其间两年多时间,严行都没有工作。有好几次他想在重庆找个地方打工,都被我拦下了。我说现在的收入足够支撑咱们两个生活——反正咱们也不是那种特别追求物质的人。而且咱们分开了那么久……你还要天天往外跑?
严行笑了笑,说:“好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平时我要上课看书写论文,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和严行一起待在学校里,但总不能一直陪他玩。他待着无聊了,出去打打工交交朋友,倒也挺好。可我另有别的担忧,那就是严行和社会的接触其实很少,从十三岁遇见严永宽,到二十六岁严永宽死,除去中间读大学的一年半,他一直处于严永宽的控制之下。他没上过班,甚至,他曾告诉我,有时候严永宽心情不好,会把他直接关在某栋别墅里,每天有人送饭菜,可就是不允许他出门。
“那……你是怎么忍过来的?”虽然严永宽已经死了,可听到严行说这些事我仍会心惊得呼吸都急促起来。那该是怎样的折磨。
“还行,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出门,”严行枕在我大腿上,语气很平静,“严永宽最喜欢装自己有文化,他的所有房子,只要他住,就会放很多书,就那种……一大面墙都是书柜,书都塞满了,但其实他根本不看。”
“出不去的时候我就看书,慢慢看,两天一本,十五本看完一个月就过去了。”
他说得平淡,我却觉得心都要碎了,想象到严行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也没人和他说话,他只能安静地翻书,简直就像变成了一件家具。
严行还说过,就算他能自由活动,也无非是被苏纹带去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去了就是喝酒,很少和人说话,因为怕被缠上了,那会很麻烦,”严行叹了口气,“挺没意思的,我不喜欢去。”
所以我真的不太放心严行出去打工,他对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人情世故了解甚少,我怕他被欺负。沈致湘曾表示反对:“你总不能让他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吧,两三年可以,那以后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想让严行能过得快乐,如果他一辈子不工作,也可以。他已经受了太多苦,我只想让他快乐。
博士毕业之后我幸运地进入重庆一所二本大学教书,和严行住在学校分配的教师公寓。高校里的青年教师都是差不多的命:上课上得多,打杂打得多,科研压力大。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陪伴严行的时间还是缩短了很多。我满心愧疚,严行却反而安慰我:“你刚入职,忙一点是正常的,不用操心我。”
冬天到了,圣诞将至。这一年的圣诞节正好赶上周六,但每个周六下午我都要去上辅修双学位的课。上午我和严行赖床到十点多,我搂着他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迟迟不愿起床。后来我们两个的肚子都咕咕作响了,严行才咬一口我的耳朵,又亲了亲:“起床吧?”
“嗯,”我的手在严行后背上摩挲,“晚上去吃大餐,我都订好餐厅了。”其实还给严行准备了圣诞礼物。
“好啊。”严行笑眯眯地应允。
下午讲起课来,时间倒也过得很快。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刚一下课手机就响了,是学院主管教学的主任,“张老师,你现在忙不忙啊?我这儿实在忙不过来啦,你看能不能来帮个忙?”
“我……”我停顿了两秒,还是说,“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这几天学院在重新修订本科生的培养方案,涉及到专业课程的一些问题,教学主任不懂,就需要向老师们咨询。去学院的路上,天空飘起了绵绵细雨,湿冷的风一阵一阵往脸上扑。重庆的冬天总是这样难熬,没有暖气,常常下雨。
我给严行打电话:“学院里有点事,临时叫我过去帮忙……”
“嗯,好啊,”严行温声道,“那你要是忙得晚了,记得点个外卖,别饿着。”
“可我们说好晚上出去吃饭的。”我知道这话向严行说了也没用,但我实在心里憋屈。那家餐厅是我一个月前向同事打听到的,日本料理,同事说他们家用的海鲜啊牛肉啊都特别新鲜,味道好。餐厅布置得也雅致。
“没事的,过几天又是元旦呢,到时候再去也可以啊,”严行笑了笑,“你先忙你的正事,家里有吃的,不用管我。”
“和你吃饭也是正事。”
“是是是,”严行哄我,“早办完事早回来嘛。”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才看到另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也在。教学主任是位快退休的阿姨,很不好意思地向我们道歉:“这边有些金融术语和公式,我是实在看不懂啦,麻烦你们跑一趟了。哎,这人到了年纪,真是……昨天记住的,今天又忘了。”那位女老师连连微笑:“不要紧的,孩子有她爸爸带,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我也只好说:“不麻烦,我今天也正好没事。”
一直到晚上九点过,我才饥肠辘辘地走出学院。女老师有丈夫开车来接,而我一个人,只能走回公寓。
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中竟然落下细小的雪花。我来重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雪。
雪越下越大,风也大,雪花几乎是拍在我脸上身上。
我给严行发微信说还有二十分钟到家,严行回,好的。
这时候学生要么出去过圣诞了,要么因为下雪缩在寝室里,校园显得十分空旷。目之所及都是白雪黑夜,高大的树影影绰绰。我迎着雪往家走,路上还差点滑了一跤。距离公寓楼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我看见一束亮白的光,前方有个打着手电筒的人,正向我走来。
即便是晚上,即便是大风大雪,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严行。
我快步迎上去,攥住他冰凉的手:“怎么出来了?”
“这段路路灯太暗了,”严行一说话,嘴里就冒出白气,“我来接你。”
四下无人,我们便牵起手往家走。进楼道,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对严行说:“其实今天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巧了,”严行眼中满是明亮的笑意,“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打开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严行的鼻尖红通通的:“我水平有限,你尝尝。”
红烧狮子头,莴笋肉片汤,素炒油麦,还有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水煮鱼。
我夹起一块水煮鱼,送进嘴。
“怎么样?”严行问我。
“好吃。”
“真的?”他也夹起一块,“有点淡是不是……”
“真的好吃。”
严行脱下大衣,他身上还围着围裙——买锅的时候超市送的,一条粉嘟嘟的围裙。餐厅的白炽灯很亮,以至于我看见严行的发梢上缀了几粒雪花,反射出莹莹的光。
前天我给老妈打电话,她还是不愿意接受我们,她问我:“两个男人怎么能一起过日子呢?你们俩能算一个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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