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基情实录
毛梓奇四顾左右,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不能当场脱衣,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问道:“什、什么问题?”
老师皱起眉头,“课后思考题。”
毛梓奇捧起书,胡乱翻了几页,盯着书页上的字满脑袋跑马。
“那个,老师,我课后思考一下再回答您。”
哄堂大笑。
老师气得提高了嗓音:“都别笑,我看哪个笑得最开心,替他回答。”
全场瞬间静默,毛梓奇突兀地立在人堆里,脸上挂着没来得及收的讪笑,他一看老师脸色即将阴转暴雨红色预警,逡巡求援的目光越过走道,落在了第一排靠窗的位置。
思修课是大班教学,工管系和建筑系一起上课,两班隔着一道走廊而坐,摸鱼的摸鱼,画图的画图。此时建院那头靠窗坐着的,窗侧投入的微光勾勒出高鼻深目,俊逸轮廓,这样神仙的侧脸,只有他霭哥了。
贺霭拿着笔正写东西,似乎是在认真整理笔记,唇角还噙着笑意。
毛梓奇说:“老师,我觉得建筑一班的贺霭挺开心的。”
老师叫了贺霭的名字。
贺霭镇定地站起来,拿起书先把题目念了一遍,有条不紊地报出了自己的答案。
底下的同学堆里起了骚动,老师听到有水平的回答心情放晴,没做计较,让站着的两人一起坐下了。
毛梓奇坐下后非常纳闷:“这道题很难吗?你们怎么咋咋呼呼的?”
同学回道:“这道题难就难在,不知道是哪道题,老师没说页码题号。”
“啊?”毛梓奇懵了,再一看他哥,“神了。”
贺霭坐下后,隐蔽地将蓝牙耳机摘下来,拿起手机发消息。
[皑鹤:还好有你。]
[Klein.L:赵老师每年上课都是一个套路,PPT几乎没改过,还是你机智,知道念题给我听,这道题我们当初期中考做过。]
[皑鹤:也得你告诉我题号才行。你跟我下棋还一边旁听上课内容?]
[Klein.L:……复习复习大一的课程,我有在认真下啦。轮到你了,想到下一步怎么走了吗?提示一下,你快输了。]
贺霭翻了翻草稿本,他打的棋谱推出来都是败局,只有输得惨和输得血惨的区别。
下课铃声及时响起,贺霭重新将耳机戴起来,边收拾边说:“下课了,下次继续切磋。”
K.L轻轻地哦了一声,“但是最开始好像有人看不起五子棋,我觉得五子棋下次可能不乐意来了。”
贺霭背上包往外走,“那我诚挚地向五子棋道歉,哥不要计较。”
“好。”K.L说,“小霭认输的话,就偷偷笑一下,我就不计较。”
贺霭忽然停驻在四向流动的人群里,目光停留在迎面而过的一张张陌生面孔上,不由得观察起每个人背单肩还是双肩书包,穿球鞋还是皮鞋,今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款式,意外和他对视时眉梢唇角的神情,与他人交谈说笑时的音色。
每天在校园里与他擦肩的芸芸之众,里面会有K.L吗?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会不会忽有感应似地回眸。
会不会此刻,K.L就在某处注视着他。
他问:“为什么?”
K.L在耳机里笑了一下,“心理学说即使是假笑,也会让人感染上积极的情绪,从而变得开心起来。虽然你的笑我看不见,但我希望你开心,下棋聊天都是这样。”
贺霭耳尖忽然发凉般地酥了一阵,就像习习热风拂过耳畔,一股热流由耳朵涌向全身。
毛梓奇跟在贺霭身后走,被大长腿甩落一截,依稀听到贺霭提到梓奇、道歉之类的字眼,又说什么做哥的不能计较,以为贺霭跟他妈打小报告,自己不仅坑哥还上课行为不端惹怒老师,报应将至。他趁贺霭莫名其妙停在原地,匆匆追上去,绕到贺霭面前。
然而一见正脸,毛梓奇就仿佛被人凌空击了一狼牙棒似地懵了,他霭哥曾几何时如此温柔地微笑过。
神了个奇。
第13章 404NotFound 10
突然出现的毛梓奇同样给贺霭造成了不小的精神伤害,他脸上的笑意眨眼间消失殆尽,快得像场错觉。
“我没找你,你倒挺自觉。赔礼道歉就不必了,回头帮我买奶茶。”贺霭绕开毛梓奇,继续迈开步子。
毛梓奇松了口气,迅速跟上去,“哥你跟谁聊电话呢?”
贺霭瞥他一眼,反问道:“跟着我做什么?”
“去体育场队训啊,下个月不是要校运会了么,要是我能拿到好名次,说不定还能参加高校联赛。秋季赛特长生不能参加,终于不用被大神按在跑道上摩擦了。”
毛梓奇畅想了一番光明未来,丝毫没留意贺霭和谁轻声说了句晚上聊,把耳机摘下来揣进了口袋里。
毛梓奇想起了件事:“对啊霭哥,教练说赛事将近不能吃甜食,到时候嗓子发粘会影响呼吸,你看你的奶茶是不是……停一下?”
两人正往训练场地走,贺霭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毛梓奇:“你生活费不够了?”
毛梓奇被戳中痛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这两天他没忍住买了几个皮肤,又买了台switch准备欢度国庆,一举成为了花呗深度用户。他嗐了一声:“哪能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贺霭收回视线:“那就好,一直供应到校运会前一个星期好了。”
两人抵达体育场,最近为了在秋季赛上取得好成绩,教练加大了训练强度,训练完天已然黑了半边,朦朦胧胧的暮色中,队员们累得横七竖八瘫倒在草坪上。
贺霭放松完肌肉,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场,走到场边时借着黯淡的血色霞光撞见了一个人。那人站在休息区的塑料雨棚下,黑暗处只能辨清模糊一个影子,好像正和休息座上的人交谈,他手里摆弄着一瓶水,贺霭听见水声在瓶中唰啦啦来回晃荡。
和回忆里的场景几乎完美吻合。
就像运行有序的齿轮猛然卡住,贺霭脚步停驻在原地,缓了两三秒,拐了方向朝休息区靠近,半路却听见了熟悉的温和嗓音:“你就不怕体测啊?我可不想再重测了。”
是蓝庭。
贺霭再度停下,心头像被针扎了个小孔,方才瞬间高涨起来的期待漏气般呼呼跑了个空。
也是,世界怎么会这么小。
座位上的人开口了,是个女生,应该是那天在休息室那位,“你练就练,干嘛要来离宿舍区这么远的体育场,走到一半已经没力了,你让我再歇会儿。”
“那你歇,我去热身了。”
眼看蓝庭即将回身,贺霭涌生起一股不能和他打照面的念头,调转方向匆匆回教学楼下取单车。路上却忍不住想,是不是快三年了,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初的小眼镜去哪儿了呢。
直到出了北门,经过那家奶茶店,贺霭的注意力暂时转移回了现实,他偏头张望店内有没有符合K.L特征的女生,直到门脸被他遥遥落在身后才扭回头来。
他简单在小区外的饭店里草草解决了晚饭。贺启杉又外出工作了,今早贺霭起床晨练的时候他拖着行李箱正要出门,父子俩见面第一句是早,第二句就是再见,贺霭习以为常。他回到家,感应灯一路亮起来,白天应该有人来收拾过庭院,有股还没完全消散的药水味,他上楼先洗掉一身汗腻,再去了工作室,自从游晚走后她的位置就留给了贺霭,和贺启杉的位置相对,是一抬头就能看到的角度,但贺启杉很久都没在家工作过了。
贺霭将书包挂在椅背上,开始赶国庆作业。直到十一点多,终于临摹完两张钢笔画,今天运动量太大身体有点疲惫,再熬下去他的效率会大幅下降,于是整理好桌面转而回房睡觉。
他刚躺到床上,K.L的消息就来了:[小霭在干嘛呀?睡着没有?]
贺霭说:“没睡,本来挺累的躺在床上又不困了。”
K.L问:“那一起看电影吗?”
贺霭坐起来:“怎么个一起法?”
K.L咦了一声:“你不先问问是什么电影?”
贺霭想了想,他的第一反应确实就是刚才那样,于是认真道:“和你看比较重要。”
蓝庭原本曲着双腿,削瘦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看屏幕,被这回答惊得耸起肩膀,嘶地长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坐正了。
怎么贺霭好像越来越熟练了呢。
“我想看《调音师》,影评说有高能场面,我有点害怕,而且这部时间有点长,你陪我看吗?后面睡着也没关系。”蓝庭说到后面越来越没底气,大半夜的好像不太合适。
贺霭倒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两人相约一起在视媒平台打开同部影片,贺霭为此还专门开了会员,听K.L数到三,两人同时点击开始,通话两边默契地响起片头的龙标背景乐。
蓝庭试探地问了句:“这是部犯罪悬疑片,我看的时候可能会自言自语,你就当没听到可以吗?”
“不可以。”贺霭说,犯罪片大概率会有血腥场面,“我要和你说话。”
蓝庭笑了两声,“你好幼稚。”
电影开始了,通话那头安静下来,贺霭严实地用被子捂住全身,逐渐进入剧情,结果总是听到K.L那头传来若有似无的沙沙声。
“哥,”贺霭叫唤了声,“你还在吗?你在干嘛?”
蓝庭拿着笔,“在啊。我在做笔记,记情节点,方便看完以后整理故事线。”
贺霭沉默了,他们所谓的看电影好像不太一样。他把视线转回屏幕,画面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袍鬼脸,贺霭猝不及防,吓得往后一仰,一头撞在床板上,发出“咚”的巨响。
“嘶——”
蓝庭马上撂下笔,把电影暂停了,“是什么声音?你怎么了?”
贺霭没脸说自己被吓到撞墙,只好龇牙咧嘴地捂着头,语调很稳:“没事,墙上的画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