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
段嘉康还没将手收回,朝任宽说道:“现在是不是不方便?”
不方便也只是一点点,韭儿还想多赚点钱,早点买打火机,虽说舍不得任宽这么早回店里,但是有舍才有得嘛。
“方便呀。”韭儿想要从任宽身上起了,哪料腰上一紧,被任宽一只手捞起,夹在了咯吱窝,“嗯?”
不明情况的韭儿悬在半空,手里还端着碗和包子。
任宽腾出手去握手,“你好。”莫名的有种“从阅历上就输了一大截”的感觉。
“任宽先生吧,老听韭儿提起你。”没被任宽无法捉摸的反应吓到,段嘉康从容道,“我姓段。”
韭儿也老提起自己,这种比较,让任宽听了稍微高兴点,可转念一想,会是哪种提起,也会没完没了的跟段先生说自己是个好人。
好人这个概念太模糊,又太笼统,平平无奇,除了好,好想就一无是处。
咯吱窝里的人在扭动着,“宽哥,放我下去,你快回店里忙吧。”
愉悦感就像是蜻蜓点水,在任宽心头一闪而过,韭儿在赶他走。
最可恨的是,眼前的段老伯也附和道:“那就不打扰任先生的生意了。”
任宽将人放下,心有不甘地收拾起碗筷,自己人都没走远呢,韭儿跟着段先生往店里走了。
白养了,白眼狼,任宽愤愤地往上面走。
段嘉康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任宽转身,他低声询问道:“他就是你说的宽哥?经常给你做饭?”
“对!”在人前提起任宽,是韭儿的一种炫耀,他的。
任宽气势汹汹地走进店里,手里的碗筷都没放下,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是江柯妈妈打来的。
他调整了情绪,“姑姑。”
“任宽,店里忙不忙啊?”
“不忙,什么事,您说。”任宽找了凳子坐下,顺手摸出烟盒。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姑姑喜笑颜开,“上次你不是说让姑姑帮你留意着姑娘嘛,正好有一个,人家现在是店长,姑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俩先聊聊。”
手头的打火机被任宽按响,他叼着烟没有点燃,又灭了火,将烟从嘴里拿出来。
他先前确实想安顿下来,他不排斥相亲,年龄到了,时机也到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是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点不想,至于为什么不想,他暂时还没想通透。
“任宽?”姑姑等了一阵,也不见任宽回答,“你怎么不说话了?”
任宽回过神,“啊?”一切没有正面的回答,都是潜意识在帮他拒绝。
“啊什么啊?别让姑娘加你吧,你主动点,你等等啊,我发给你。”没等任宽回答,姑姑挂了电话,紧接着推了好友。
第23章
一切犹豫,都来自于有选择,虽然任宽如今还不能认识到,到底是什么让他纠结。
他手指按在对方的好友名片上,对方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毕竟大家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女人看着比他先前的对象大不少。
很多男人都喜欢比自己小的,无非是可爱、能满足自己可笑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年纪大的人,无论男女,都不会满脑子想着恋爱,总是把现实放到第一位。
考虑的或许是他俩结婚能不能稳定生活,他俩的职业到底有没有谁高攀谁。
谁会变着花得去耍什么浪漫,少见一次面能发脾气,消息没有回也能发脾气。
三十来岁的人,无论是感情,还是情绪,都非常的克制,对人对事都有所保留,他们会善解人意的说一句,“没关系,下次再约吧。”
明明都很好,明明都是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明明之前自己也没有犹豫和抵触,可现在任宽迟迟下不去手加好友。
任宽想要装作没看到,正准备把手机塞回兜里,对方的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啧。”任宽这声气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像是不耐烦,是一种无可奈何,好像有人帮他做了决定,他本来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聊天窗口上好友验证的那两排字任宽还没读完,对方发来了消息。
“任宽?”
“你好,我是裴琴,任阿姨介绍的。”
任阿姨估计说的是任宽的姑姑,对方不亏是做店长的人,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的,自己磨磨唧唧没有加她,裴琴能主动联系自己。
让女人主动,任宽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你好。”他心虚地撒了个谎,“刚刚店里在忙。”
裴琴没去揣测任宽话里的真伪,单刀直入,“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个面呢?”
对方能主动,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冲着结婚去的目的性很明确,少了许多的不必要的试探。
放到以前,任宽能很好的应付,约一个时间两人见一面,见面后确定关系,然后频繁的往来,日子久了就能准备结婚了。
说起来似乎很仓促,可能又合情合理。
“明天…”任宽打了两个字又删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他还是没发出去。
大概是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反复出现,可又没收到任宽的消息,裴琴主动回道:“我这周六能休息,我们能见个面吗?你要是觉得匆忙的话,我可以直接来你店里看看。”
裴琴完全不给任宽喘息的机会,没有选择,裴琴已经帮他选好了。
已经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任宽手心居然渗出了汗水,他反复擦拭着屏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行,那我们周六见,出去吃饭吧,店里乱了点。”
那种无可奈何的轻松只维持了片刻,任宽一扭头看到了角落的头盔。
自己要不要告诉韭儿一声,好像没有刻意要告诉韭儿的理由,可要是不说,负罪感像是快要把任宽淹没。
像是自己背着韭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不管任宽怎么纠结周六如期而至。
头天晚上站在按摩会所下面,任宽犹豫不觉,自己要是说了,不算是背着韭儿,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根本说不通啊,那些色厉内荏的心虚,让任宽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韭儿伏在窗口,“宽哥?你怎么不搭理我啊?”
“啊?”想不通是什么在作祟,“你刚刚说什么?”
韭儿不高兴了,撅着嘴咕噜着,“我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骑车?”和任宽相处久了,他学会了和任宽提要求,“明天行不行啊?”
“明天不行!”任宽突然提高了音量,在安静的街道上,像是被按了扩音器一样。
韭儿一怔,可怜巴巴的,“你有事要忙啊?”
任宽的犯罪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像是被韭儿揪着心尖儿一样,对一个盲人说谎,无疑是在欺负人。
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韭儿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嗯…下次…”
“好吧。”韭儿很乖,不会因为任宽一次的拒绝就无理取闹,但失望也是有的,也是藏不住的。
听到韭儿的回答,任宽如释重负,安慰道:“过几天…我们再出去…”
情急之下,他没有告诉韭儿明天自己要去干嘛,也没告诉韭儿,明天自己不会来店里,明天也不会有人给韭儿送饭。
人在说谎时,很多的不自然,都是通过微表情流露出来的,韭儿看不到,他只觉得任宽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这种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人,不光害怕环境的改变,也害怕人心的改变,偏偏他们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又特别强。
韭儿几次想开口问任宽明天要去干嘛,问出口后,就是越界,任宽没有非要告诉他不可的道理。
“那…宽哥你晚上回家注意安全…”
顺着韭儿的话,任宽答应道:“好…”然后快速消失在石阶的尽头。
韭儿能感觉,任宽走时没有先前的留念,像是落荒而逃。
人都会害怕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韭儿靠着窗户上,心里的酸楚是在所难免的,又自我安慰着,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任宽就是忙,所以走得急。
段嘉康住的房间正好和按摩会所窗户对着窗户,从任宽来,到任宽走,段先生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现在耷拉着脑袋站在窗口的韭儿。
因为整顿的缘故,到了夜里街上听不到奇怪的响动,段嘉康压低了声音喊道:“韭儿?”
韭儿闻声怔了怔,不太确定对方的声音,“段…段先生?”
抬头间段嘉康能看到韭儿眼眶里的泪水,原本想要宽慰的话都憋了回去,说起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还不去睡觉?现在很晚了。”
任宽对韭儿好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依旧对韭儿有所保留,又或者说,他的好,和韭儿认为的好,本质上有区别。
段嘉康叹了口气,他不想说任宽的坏话,但至少现在以他的角度来看,任宽从各个方面都不太适合韭儿,因为他俩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第24章
见韭儿杵在窗户边,久久地面对着任宽离开的方向,也没有去睡觉的意思,段嘉康不想做这个“小人”都不行。
他叹了口气,斟酌了一番语气,开口说道:“韭儿,任宽已经走很久了。”
韭儿对时间的变化感知不够准确,他觉得不久,任宽才走,刚刚还站在楼下跟他说话,如果没有段先生的提醒,他还能愣好久的神。
“还不去睡觉?”段先生又问了一遍,他年纪稍大,压着嗓子时,显得格外的语重心长。
韭儿踌躇在窗前,很显然,他现在需要有人和他谈谈,心里头快要腐烂的情绪,需要有人开导。
段嘉康没急着催韭儿去休息,聊起了韭儿最感兴趣的话题,任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