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下)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大多时候,他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是个抑郁病人了。
跟李雲共事无疑是轻松愉快的,他们做了两年的师兄妹,有着一样的知识背景与专业素养,有时候,一句简单的话语,甚至一个单纯的眼神,彼此就能懂得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有几个瞬间,周景辞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他未曾在易购蹉跎许多岁月,也不曾经历过那么多的辛劳与苦难,他只是个刚迈出校园的学生,与自己的同门师妹一起创业。
魏骁洗完碗后,悄没声地来到周景辞的房间。
周景辞也没制止,他不想在这里与魏骁吵架,平白被父母看了耻笑。
对周景辞来说,向父母承认这段感情的失败,就是向他们认输。
周景辞不后悔与魏骁在一起,所以犯不着让旁人替他当初的选择而遗憾惋惜,更不想听到父母的责骂与讥讽。
两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边儿,皆是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周景辞方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
魏骁滞了一下。没意思啊,当然没意思。魏骁生而不驯,也唯有周景辞,能让他卑微至此。
可他偏偏要握着拳头,硬犟道,“怎么没意思?跟你干什么都有意思。”
周景辞深深叹了口气,“你明天就走吧。回你自己家,跟昭昭一起过年去。这里不欢迎你。”
魏骁“嘭”地站起来,朝周景辞走去,他不顾周景辞的反抗,把人圈在自己的臂弯之中,“周景辞,我好话说尽不管用是么?嗯?你非要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周景辞用尽全力推他,可魏骁就像块儿铁疙瘩一样,寸步不动。
魏骁捏住他的下巴,“景辞,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们说好了要在一起一辈子,你别想甩下我自己过。”
接着,魏骁用力拉住周景辞的手,把他往床上拖。
周景辞的腰肢刚一碰到柔软的床,魏骁的身子就贴了上来,他把周景辞的手锁在头顶,双腿顶开周景辞两条细长的腿,居高临下道,压着怒火,哑着声音道,“景辞,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不能。”
周景辞捏紧自己的双拳,半天才说出句话来,“怎么?你还想再逼我一次?”
周景辞这话刚一落下,魏骁身上的那股子乖张气焰倏地灭了。
他蓦地放开周景辞的手,从周景辞身上下来,坐在床上,捏住自己的睛明穴,整个人都不住地颤抖。
他不能再逼周景辞第二次了。
他不能再那样伤害周景辞第二次了。
他不能。
周景辞跟他在一起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魏骁不会真的强迫自己。
纵然他们不再是爱人,纵然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再纯粹,可周景辞知道魏骁对自己的心意。
就算他们的爱不再纯粹,就算这份爱在时光中流逝,可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确是货真价实的。
周景辞不怕魏骁会对自己怎样。他知道魏骁不会。
于是,周景辞笑了两声,淡淡地说,“我累了。要发疯出去发。”
说完,他拉上被子,闭上眼睛,真的睡了过去。
第73章
魏骁起身关上灯,黑暗中,他就着月光看了周景辞许久。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们习惯了黏在一起,抛去魏骁失忆的那段时间,从未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魏骁轻轻摩挲着周景辞的脸颊,疼爱之情在胸间涌动。
他好想问问周景辞,这段日子究竟过得怎么样,究竟有没有想起过自己。
在他们分别的这段日子里,魏骁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思念着周景辞。
睡觉时,想他待在自己怀中,舒缓的呼吸回荡在自己耳边;吃饭时,想他坐在自己身侧,嘱咐自己多喝点粥。
他们在一起了那么多年,早将彼此融进了自己的血肉,乍一分开,连半条魂都丢了。
周景辞不在的时日里,魏骁愈发明白了周景辞的苦心,懂得了他对自己的怜惜,还有对公司的付出。
这么久以来,魏骁一直觉得自己是周景辞的仰仗,可时至今日魏骁才明白,周景辞同样也是他的依靠。
这一夜,魏骁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可他却睡得格外好,一觉无梦到天光。
清晨醒来时,看着周景辞白净恬淡的脸,魏骁模模糊糊地想着,或许周景辞也是一夜安眠吧。
他们一起睡了那么多年,也唯有躺在彼此的身边,才会觉得安宁。
周明李岚夫妇向来起得早,五点钟就去院子里锻炼身体去了。六点钟看到魏骁跟周景辞还没起来,心中不免有气。
只不过,他俩既不敲门,也不喊门,只是坐在客厅里,扯着嗓子阴阳怪气。
“年纪轻轻,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睡觉上,老了就知道可惜了。”周明一边意有所指一边叹息。
李岚马上帮腔,“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奋斗精神都没有,只顾着享乐。”
魏骁听着了,心中不免为周景辞抱不平。
周景辞一连忙了一整个月,个中辛酸,一辈子活在象牙塔里的周父周母自然不懂。
更何况,他昨天又是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才赶回来的,此时必然是腰酸背疼,就算多睡一会儿,也犯不上被父母这般讥讽。
魏骁亲了亲周景辞的额头,起身出门,对老两口说,“爸妈,景辞忙了一整个月,昨天又舟车劳顿的,让他多睡会儿吧。”
周明李岚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向来只有他们对别人说教的份儿,从没有过别人嘱咐他们的事情。
他俩立马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周景辞是我儿子,我教育自己儿子,跟你什么关系。”
魏骁没再说话。
他没经历过正常的家庭,不知道寻常人家父母是怎样对待孩子的。是以魏骁对周景辞的父母,向来只有敬重的份儿。